但对与当年不幸家破人亡而流离在外,一个无所依存的小女孩来说,在被当作某种附带的战利品,足以发生任何好或不好的事情了。
毕竟我这些年下来,已经见过了无数无下限的人间惨剧和其他悲哀的事情了。这让我心情有些坎坷这踏出那一步。
小小的室内,低矮的帷幕之前,一个娇小的身影静静坐在那里,
“嘉嘉。。”
我小心翼翼的喊着小名,然后走到了她的正面。
多年不不见,她显然长大了许多,苍白如薄胎瓷的肌肤,眉眼之间依稀有独孤学姐的妩媚,眸子却是来自不可考据的父系,淡淡的灰色。
裹在一件银灰兔毫的裘绒外套里,就像个精美的布娃娃一样娇巧可爱,只是作为小女孩的她也太过平静了,冷静的简直缺少同龄人所应有的各种情绪和反应。
看到我的样子,她的眼珠子才动了一下,却是嘀咕了一个不明意味的字眼,这让我的心脏,不由自主的有些揪紧发疼起来。
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让当初那个被我抱在怀里一路逃亡,泪眼婆娑,满心依恋的小女孩儿,变成这么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今年也应该有九岁多了,难道是时间太长,或是遇到的事情太多,已经彻底把我给忘却了。
“嘉嘉.”
我心潮翻涌着,继续和气宛声道
“还记得给你烤知了,剖池蛙的那个罗生么。。”
作为曾经的西席,她从不叫我老师、先生或是罗教习,而喜欢叫我罗生,喜欢问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我还给你爬树掏过雀儿弹,结果孵出来时是只大杜鹃。。”
我继续回忆道。
“府中不给养,你就藏在我的房里,和我偷偷去挖蚯蚓来喂。。”
虽然是尚书省左仆射马督工家的孩子,但因为双亲各有忙碌的生活圈子,作为唯一女儿也只是富贵无优,而缺少日常管教和陪伴的缘故,
我这个不称职甚至有些误人子弟的便宜西席,只是讲了些故事,做了些小玩意,就已经干脆利落的黏上了我。
后来,作为独孤学姐的托孤之请,我在乱兵打破府邸之后,抱着尚且年幼的她,躲进下沟渠的淤泥里,才得以躲过一劫,最终逃了出来。
然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在陆续收拢和帮助那几个女人,除了本身姿色之外,起初还有找人帮我照顾她的缘故,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滥好人式的背上更多的负担。
而在地窖里那些女人们,我最在意的也就是这个学姐留给我的遗孤而已,。
遇上了那些人,而被卷入一场更大的是非和纷乱之中,但也得意侥幸逃出了洛都,这一切本该就此结束,有一个不错的结局。我会尽量带着她们其中部分人,南下去广府,接受某种新生活。
然而这一切,因为其中某个突然反悔的漂亮女人,将我推下船尾的当头一棒而戛然而止。想到这里,我的脑门某个部位,又隐隐做痛起来。
这一次,打进洛都之便,了结心愿和旧憾的同时,也只是抱了万一分的希望而已。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足以让物是人非的发生了无数的变化。
最后我都已经放开了这个心结。当张德坤为了保命,而献出这两个昔日旧识作为感情牌的时候,我的心情就只能用,正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了。
因为北朝的后续追捕行动,他们这些四散开来的故人,因为某种侥幸心理而没有继续南下,最终也被觅得踪迹,在北朝全力悬拿下一一落网,最终被当作某种逢迎献媚的手段,辗转到了这位执掌时要的陵候府上。
随着,我一件件的回忆其当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小小的身子,慢慢颤颤起来,大大的眼眸眨得越来越厉害。
她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可明明眼泪像是珠串般,已经流满了面颊,但是精致的小脸上,却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上的变化,
这让我更加心痛起来,猛然将有些不敢置信的她揽进了怀里,然后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片刻之后,我很有些吃痛的摩挲着,依旧死咬着我不放的小东西,嘶嘶抽动着嘴角,果然是独孤学姐,咬住青山死不放的彪悍遗风么。
然后对着那些闻声冲进来,却有些表情怪异的亲卫们,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好让他们重新退出去,不要前来打扰。
....。。
遥远的南方沿海。
温暖和煦而湿润的海风中,一条私家载客的小船,轻巧的穿过纷繁陆路的港区和河巷,缓缓的靠上了靠近花尾区黑街附近的泊口。
流亡数年的陈子锟,也重新踏上广府的土地。头戴圆笠而身穿短衣的他,此刻很有些叹息的心情。
身为广府新兴的豪门之一,吴官陈氏的嫡亲子弟,曾几何时竟然被人逼得,要远逃他乡隐姓埋名来避祸,直到确定某个人离开日久,短期内暂时不可能返还,才敢偷偷易装回来一趟。
在此之前,他可是青年勋贵子弟中,意气风发的骁骑校,广府五城十二区的防军副都虞侯之一,但现在只是被人悬赏追拿的黑人,有的是义从和捕手想要拿他换钱,事事都要谨慎小心。
往日养尊处优的苍白肤色,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变得粗砾,眼角眉间也早早出现了些许皱纹,更是剃了一个平短的髡头,就算是混在码头那些扛包的下等人和藩奴里,也丝毫不碍眼。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想到这里,他不由捏紧了拳头,深吸了口继续想着岸上污水横流的某条街巷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