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海况和天气,这些外来的海客和商人,就地补充食水的一两天短暂停泊之后,就会继续北上或是南下,就像是在南北航路无数次发生过的事情一般。
因为,这里有东海最大的渔场,也有阡陌纵横的沃野良田,更兼靠近大陆海岸线的商舶往来之利,因此在乙未之乱前数百年间,以“渔盐之利,舟楫之便”一度有着富甲之乡的美誉;岛上也遍布了各种豪商巨贾的庄宅别苑。
虽然翁山之地,随着南北分峙而已经逐渐衰败下来,但是因为是幕府直管领地的缘故,现今尤有大片各式各样庄园馆苑的遗存,或新或旧的坐落在苍翠浅绿的山野之间;
而在其中一所居于海边小山顶上的豪门大宅,一个人也在缕空的六角塔式亭子里,用一只缕金刻银的咫尺镜,打量这海边的风光雯色和港中的情形。
只是他回头过来的表情不免有些不耐,对着身前的几个人训声道。
“告诉水师那些人,他们既然事情做都做了,还要想那么多作甚。。”
“有时间就去多多操练,耐心蛰伏下去等待下一步时机。。”
“不要没事就到我这里来抱怨和牢骚。。”
“无端想得越多,是非也就越多。。”
“吃谁的粮饷,就该替谁尽心办事才对呢。。”
“如果不是大社里的多方筹措和持续输供。。”
“东海道这么多支水师,以他们被多方截留和上下卡扣的粮饷和日用。。”
“不要说把船给开出来操练,只怕早就饥寒交迫的人都跑光了。。”
“就算是想要尽忠国事,也要先填饱肚子不是。。”
“现在倒反过头来和我抱怨什么干系。。简直是养不熟么。”
好容易才把这些人给唯唯诺诺的骂走了,他这才松弛下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毕竟,这些年作为威风八面的东海社,他们这些执掌者私底下日子也不算好过的,为了支援和奉应历次北伐战事的所需,一次次的累计下来,东海社账面的活钱和可流通的资源,几乎都被抽空和枯竭了;
连带他们历任下来努力裱糊和维持的账面窟窿,也不得不被暴露出来而牵连处置了不少人,舍弃了几茬台面上的代理人,才勉强在朝廷那边应付过去。
不然也不会去前脚才推动形势弄垮一个登莱镇,后脚又和新兴淮东镇,去明争暗斗的抢夺北地商路和沿途地方资源专属贸易权。
只可惜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把在北地陆上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脉和布置,都给搭了进去而既无所得;后更是浪沉失踪了数艘宝船,连同上面价值千万用来铸币的倭地金银,都一并付诸东流。
这个雪上加霜的结果,也让本来就是维持日艰的东海大社,差点因为资金流转断绝而导致商贸体系的总崩溃,若不是负责国朝财计的意味大佬,亲自出手替他们弥合过去,又在其他地方挪用了一大笔来临时补帐,才保住了他们这些的身家前程和世代维系的地位。
现在,就是利用广府生变而岭内岭外相互征战对据,而暂且无暇顾及海外的局面,尽快在东海社当中完成那些布局和手尾,好以战损飘没之类的诸多缘故,将历代历年账面上积累下来的亏空和死帐,给一起抹平做没了才是正途。
当然了,这种事情段不可能是无偿的,也正因为这些亏空和倒帐的逼迫,不然也不会让他因此一错再错的搭上了某些人的贼船,而一步接一步的再也无法回头了。
现在,在东海社的影响力依旧没法干涉到内陆的情况下,终于到了对方需要他们发挥盘外招作用的时候了。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有把淮镇这个意外的北地怪物,给招惹过来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还有水师这张底牌,但是是否要就此全面与淮镇撕破脸,而不是继续维持幕后了的冷战和暗斗,却是在他们内部还有不少争议的;
毕竟这水师出动起来的船料损耗和人工,同样也是费钱如流水的,值不值得走到这一步么。因为,那位被赋予厚望的澄海世子,一照面就被打得大败的消息,已经从夷州传了出来。
是否在继续不计代价的支持这位世子,在夷州坚持对抗下去;只怕在他们之中,又是新一轮的争议不下了;这就是参与的人多了,各种心思就杂乱不齐的弊端。
突然,他看到了去而复还的几个人,表情上还有带着某种忧急和惊慌之态,口中还叫喊着。
“钱公。。大事不好了”
“有不明大队武装人等,自海船而下。。”
“袭夺和控制了港城诸要。。封锁了出入”
“正在大索全城。。眼看就要到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