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一一笑:“没事。让他们随意过来吧。”他要存心会会这些匈奴的恶少年,看看他们到底有几斤几两,这些年他做缩头乌龟,不敢张扬憋闷的太久了。
从狼鹰开始,这些少年没一个是好说话的,都是动辄杀人放火的主儿。伊一见他们围了上来,先护住了鞠儿在胸前,想用后背挡住对方的逼抢。哪知道他护住了前面,背后已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从力道看,还不像是拳头,而是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巨大的力道差点把他击倒,后背已经是火辣辣的疼了。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已经有人在他的腿上、胳膊上、脖子、脑袋上下手了。阏氏大喊:“你们干什么?怎么可以伤人?”
有人在笑,有人咕咕哝哝在说着什么,伊一身上却是雨点般落着拳脚。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行,在长安的时候,少年们蹴鞠也是这么的胡闹,只不过那时有人分享,也有人分担,现在所有的打击都落到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了。伊一动了,他胸前的鞠球忽然飘开了,落在一个人的头上,那人突然得到了球,心中一喜,顶着鞠球跑开了,众人一看,跟着他就跑,就忘记了伊一这个对头了。
伊一舒了一口气,却没有退开,而是也冲了上去,狼鹰看他上前,和另外两个一使眼色,两个人夹住了他,两只胳膊拉着了他一条胳膊,两只脚使劲往他腿上、脚上踩下去。伊一哪能再让他们得手,他的身子游鱼一般,在两人刚刚扑过来时就突然消失了,两人扑了个空,差点自己撞到一起。狼鹰大怒,伸手抓向伊一,他自然也落了空,手中抓住了一个人,急忙看时,却是那个顶着球跑的。那人气急败坏的推开了狼鹰,再看,两个人已经把鞠球抓在手里,正相互争抢。一个人在两人旁边伸出脚轻轻一跳,那鞠球儿飞到了半空中。众人呼喝着等着球儿落下,互相挤着,把别人挤开了。这时阏氏叫道:“各位,听我说一句。”
众人好像这才想起来她才是主人,才是主角。不再挤抗,任由鞠球落下,狼鹰接住了,拿在手里,众人都看着阏氏。阏氏说:“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匹好马,你们几个也都见到了。都很喜欢。狼鹰,把鞠球儿给我,一会儿我扔出去,你们众人争抢。哪一个得到了。我的那匹马就是他的!怎么样?你们意下如何?”她是见众人一心想要伤害伊一,为了保护他才在急切间想到了这个主意。伊一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狼鹰也知道她的用意,只是没办法挑明了反对,只得再想办法对付伊一了。
阏氏拿着鞠球,嘻嘻笑道:“我们就在这帐幕里面玩一会吧。不要出去了,引得大伙围观。”也不管众人的意见,把鞠儿扔起,自己跟着跳起,双脚连环踢出,鞠球中脚上飞击到了幕顶,才急速的落下。伊一心中暗惊:这女人的脚法如此的精巧。那么肥硕的身子还能做出如此精巧的动作来!看来不能小瞧了她了。
连伊一在一起总共九个男子一起追逐着一个球儿,那阏氏脸上的得意溢于言表,笑呵呵的看着一大群男子围着球儿转,其实就是围着她自己转。伊一盯着鞠球。狼鹰就盯着他,看他身子一动,跟着就扑了上去。伊一却没有去接落下的鞠球,而是钻进了人堆里,狼鹰的脚踢中了一个人,那人觉得大腿火辣辣的,急忙低头,裤子已经破了,大腿上鼓起了一块,心头气恼至极,也不管鞠球到了哪里,身子一转,挡在狼鹰前面,手狠狠地打向对方的胸口。狼鹰一笑,闪开了,也挤进了人丛中。众人在下面不停地跳跃,那鞠球儿在人头上不停地弹动。没有一个人能轻易地得到它。狼鹰想要伤人,也有人在暗下其手,不一会儿,有的人身上的衣服就飘开了,几个人干脆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赤条条的纠缠到了一起。
伊一只是在人堆里钻进转出,在这人身上挠一下,在那人身上抓一把,惹得大伙急不可耐。狼鹰急于抓住了伊一,却总是有人不开眼的挡住了去路,使得他的火气越来越大了。那鞠球却只是在众人的头顶跳来跳去的,只要有人敢伸手,就有人在他身上下手,那人就呲牙咧嘴的捂住了身上某一处“哼哼哎呦”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在别人身上下手捞回来。狼鹰也不例外的挨了几下。伊一暗笑。
狼鹰见不是事,低声叫道:“我们贪狼蹴鞠部的人,不要为了一点利益,自己人打了起来,让人笑话!”
他的几个伙计也都是极精明的,有三个人心中了然,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伊一,几人放慢了脚步,任由鞠球在头上飞,他们不伸手,只是嘴里起劲的喊,“上!”“抓住了!”这下子只有四人争抢了,眼看周围有人在布置包围圈,伊一心中一凛,自己不能中了他们的毒计。他眼角瞄着狼鹰四人站于四角,脚步快速地移动,那四个人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争抢着顶起落下的鞠球,不让别人得到。阏氏看着九个男子都褪掉了衣服,光着身子在跑动,兴奋地身上火起,眼睛眯成了缝,脸上红彤彤的,抓耳挠腮,急不可耐,一点没有觉察其中的变故。伊一叹息,看来不能再指望她了,必须自己想办法了。他看着鞠球晃晃悠悠的被人再次顶起,高叫一声:“好鞠儿!”突然按住了一个人,那人猛然觉得肩头一沉,一个人从他身上跳起了,他大怒,在那人还没有离开时抓住了那人的脚,心中大喜,他却不知伊一是故意让他抓住的。狼鹰见了也是大喜过望,叫道:“扔过来!”
那人一愣,“扔过来?扔哪里?怎么扔?”在他犹豫的当儿,只觉得肩头越来越重了,他的怒气也越来越大,死劲的抓住了人家的脚脖子不放。伊一一笑,另一只脚在那人头上一点,那人只觉得头晕脑胀了,不由得松开了抓住他脚脖子的手,伊一在他倒下之前跳开了,跳到了另一人的肩头。那人明明看到他的伙伴抓住了伊一的脚,却没想到他突然就跳了过来,双手挥动,想要打退了对方,伊一哪里能让他打到,身子在空中竟然又升了一点,就此躲开了那人的挥打,脚就顺利地落到了那人的头顶。那人恼怒异常,双手合拢,死死地抓住了头顶的双脚。却觉得头顶被人重重的踩中,头痛欲裂,不由得放开了手,身子仰后便倒。伊一跟着跳开,另外两人却已经远远地退开了,狼鹰四人围在了跟前。一个个瞪着眼看着他往哪跳。伊一又是一笑,双脚连环踢出,面前两人急忙退开,身后两人上前伸手要抓住他。却突然发现面前没有了人。却听到了身后有人在笑。原来伊一踢人是假。借着踢出之势,却借机到了四人的后面。那两人大惊失色。知道这时对方只要轻轻伸手,就可以伤了他们。阏氏这时叫道:“住手!让你们玩的,怎么突然打了起来?”
伊一笑了笑,伸手接住了落下的鞠球儿。举到了阏氏面前:“阏氏娘娘,小人侥幸得到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阏氏情意款款的看着他,笑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伸手要接住鞠球,伊一把手中鞠球递到了她的手里,却忽然发觉不对。他的双手被人紧紧地抓住了,手腕疼楚难当。阏氏的眼睛里面没有了款款深情,而是寒冰一样的冷。伊一的心犹如坠入冰窟,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好好的就被人算计了。
狼鹰几人拍手叫好:“娘娘,还是你精明。”
一个人从外面缓缓地走进来,他朴拙的样子,相信没有人会把他当成匈奴第一高手的。他到了伊一跟前,在伊一身上点了几下,他的儃中穴、天突穴、长强穴都疼了一下,伊一萎顿地上,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呼延季盟笑笑,“你一定觉得奇怪,怎么我在这里出现了?哈,骨屠王是我亲兄弟,他死了,自然他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这是匈奴的规矩,你们汉人是极难理解的。怪只怪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我的弟子。这大帐也是属于我的,你到了这里就是进了龙潭虎穴了。”
他明白了,为什么狼鹰等人为什么热衷于蹴鞠,他们的技艺是如此的高明。为什么那阏氏死了丈夫,却没有戚容,原来是有人在给她安慰的。他觉得自己这一次输的不冤。
呼延季盟眼睛扫视四周,狼鹰把伊一的衣服拿了过来,说道:“没有什么东西呀!他藏到哪里了?”
呼延季盟不死心,把他的衣物翻了个遍,只有几块碎金银,其他却没有任何发现。他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伊一,笑道:“你们把经络图看得比天都大,以为我们外人必然学不到的。刚刚我这几下怎么样?你觉得手法如何?是不是你们汉地的方法?”
伊一觉得奇怪,呼延季盟一个胡人怎么突然就回了汉人的点穴手法的,他看着对方,知道对方一定不会让他着急的,果然呼延季盟得意的笑道:“你们汉庭把经络图什么的当成了天大的秘密,不愿意流露出来,防备我们外邦得到了。却没想到,只要是有价的东西,都能够买到的。有人就愿意跟我们做生意,把这些好玩意卖给我们,就好像卖铁器、盐一样!那万里长城,也不过是个景致罢了,即阻不住我们匈奴的铁骑,也阻不住金银的流动!哈,你们汉天子恐怕也想不到这些吧。”
伊一想不明白这些,他也不想明白这些,他只想自己怎么逃出去,现在他只觉得身上越来越难受,那几个被呼延季盟点中的穴道疼痛难忍,这不是正常的穴道反应,心中了然,呼延季盟不知道怎么得了这点穴法门,却不是最高明的手法,只是皮毛。不过这人的内功深厚,仗着内功,用寻常的手法,仍然可以制住人,只是被制住的人就受大罪了。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你得到了点穴手法,怎么还找我干什么?再说了我也不会这么高深的功夫呀!”
“哼,你也不要这么谦虚了!我已经查到了,当年那什么博圣、什么博侯的死前就跟你在一起的。他们一定留给了你什么东西。不然这些年你在单于庭各个赌场,怎么从来没有输过?”
伊一这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精明,自己本想隐与人群中,没想到还是让他看出了端倪,不由得敬佩说道:“看来你这匈奴第一高手的名号还不是胡乱得来的!我承认这些年我的确没怎么输过。不过,我怀疑你怎么找到的我?”
“铖铁旋。”
“嗯,是他出卖的我!”
“我可没说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伊一如梦初醒,当初就是铖铁旋他们的出现,才导致了博圣、博侯的死,他们几个的出现太是时候了!这些年铖铁旋在单于庭如鱼得水,做得风生水起的,隐然是汉人的骄傲,别的人却非死即伤,到处流浪,为什么?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吗?他一定和匈奴人有什么交易的,不然这一切怎么解释?最近还听说铖铁旋的儿子叫什么铖乙的做了单于庭的都尉,是乌丹太子亲自任命的。这一切都太巧了。他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这个伪君子,出卖同伴的家伙!
长云雪山暗无边,莽原虎狼直向前;独行荒野歌自伴,迷蒙霞光在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