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翩翩倒是镇定,将披风朝身上一裹,兜帽戴上,回以一笑:“不必劳烦公公了。”
她走过老夫人的身边时,行了一个叩拜大礼:“祖母,我去了。爹、娘那里还劳烦您替翩翩辞别了。”
秦家女入宫,不得带任何伺候的人,孤身上轿。
直到出门,秦智和秦夫人才赶上,看着那座青衣小轿穿过回廊,往大门走去。
秦智的眼眶直接红了:“翩翩,你在宫里好好的啊。”
秦夫人立刻追上来,从衣袖里摸出银票来给这位公公。
“公公,我家小五胆子小,皇上又催的急,您路上指点她两句,我们秦家一家都给您道谢了。”
秦翩翩此去事关秦家老小的命运,哪怕傲气如秦夫人,此刻也要折腰。
眼前这老太监代表的可是九五之尊的意思,皇上要她子时走,秦家拖不到丑时。
上了轿之后,秦翩翩趁着没人看见,立刻朝天翻了个白眼。
天知道这大半夜的,外面有多冷。
正常入宫,都是大白天,而且是臣子自备马车送女入宫,哪里有这般粗鲁行事的。
果然秦骄给九五之尊戴了绿帽子,这报应就要落到她的头上来了。
龙乾宫内,身穿黑色龙袍的男人正在批阅奏折,剑眉紧紧皱起,明显心情不佳。
“秦家女是在地上爬来的吗?为何如此慢?”他沉声问道。
张显能心惊胆战地答:“还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他招呼小宫女给九五之尊倒茶,没想到皇上抬眼一看这宫女,脸色骤变,指着她道:“朕不想看见粉色,让她去殿外跪着。”
男人低沉的嗓音刚落,身着粉衣的小宫女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求饶的话都不敢出口,就被人拉出去了。
张显能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底祈祷着秦家姑娘快来,否则这殿里的其他宫人都要变成出气筒了。
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发神经,谁知道粉色怎么得罪他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金銮宝座上坐着一身穿龙袍的男人,他手执朱笔,不时地在奏折上写下批注。
秦智跪在地上,头磕地,两股战战。
他跪在这里好一会儿了,九五之尊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不让他起他就得一直跪着。
“张显能,今日魏国公的次子当街纵马,死伤多少?”
九五之尊总算开口了,不过问得却是一旁伺候的内监总管。
张显能毕恭毕敬地答:“回皇上的话,死一七十老翁,掳一二八少女,伤两人。”
“子不教父之过。天凉了,魏国公也该歇了。”
听到这句话,秦智觉得自己也该歇了。
给当今圣上戴绿帽子的是他二女儿,子不教父之过,他的尸体都该凉了。
“去传朕的口谕吧。”
“是。”张大总管应了下来,经过秦智身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秦智的身体软了一半,要不是害怕殿前失仪,说不定他当场就尿了。
“爱卿,你来了。”皇上抬起头,似乎才看见他。
秦智立刻恭敬地磕了个头:“臣罪该万死。”
“爱卿何罪之有?”九五之尊的语气凉薄。
秦智嘴巴都不敢张,给皇上戴绿帽子这种话,他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世人都说你秦家会教女儿,祖上出了几位皇后来着?”皇上继续询问。
秦智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脑门上都是汗,滴在龙乾宫的地砖上,“噼啪”作响,好像是他脑袋被拧断的声音。
“回皇上的话,三位。”秦智的声音哑得吓人。
“是了,三位。当年秦家鼎盛时期,世人都戏称你家为皇后之家。朕对有功之臣都是格外优待的,你再送一女儿进宫,让朕瞧瞧,她究竟有何能耐问鼎后位。”皇上沉吟片刻,悠悠然开口,像是招一戏子进宫唱戏给他听一般。
秦智当然能听出九五之尊的戏耍之意,身体抖得更像糠筛了。
他们秦家哪是什么皇后之家,分明是被人笑话阴盛阳衰,唯一一个不是靠功勋,而是靠女人的肚皮积攒出来的世家。
“臣,遵旨。”秦智再次磕头。
“退下吧。爱卿不要再送蠢货到朕的身边,否则秦家上下男女老少都犒赏三军好了。”
对于真龙天子最后这句话,秦智吓得直接踉跄了一下,当场就磕倒在地,摔得难看。
犒赏三军能有什么好,不就是要他们去当军妓的意思,还有活头吗?
最后还是张显能让两个太监扶他下去的。
“啧,这老匹夫怎么弄脏了朕的地?他的女儿进宫之后,先来擦地。”皇上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汗液,当场嫌弃万分。
张显能在心里替那位即将进宫的秦家姑娘默哀,天子一怒,岂是那么好平息的,特别是眼前这位。
秦家上下忧心忡忡,新帝登基之后,秦智就赋闲在家了,但是今日天没亮,宫中就传出口谕把他叫进宫了。
这都到晌午了,依然没瞧见人。
秦夫人一直皱着眉头,几个庶女胆战心惊地陪着她,生怕等来的会是一道满门抄斩的圣旨。
“娘,您不用太着急。皇上先得上完朝,才能与爹说话。若是有几位朝臣留下商议国事,恐怕要耽误不少功夫。”
秦翩翩脸上努力扬出一抹笑容来,实际上嘴角直抽搐。
秦夫人紧张得握住她的手,力道十分大,估计这会子已经被掐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