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一副“谁稀罕推算你一个凡夫俗子的行踪?”的嫌弃表情。
趁何云一注意力被转移的功夫,老道士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他嘻嘻一笑:“法器再借我两天吧,何必那么抠门。”
“少废话!”
“嘿嘿,我虽然只有遁术比你学得好,不过却要好一大截。”少年道。
“还有脸说,这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当然值得,比如现在。”少年口中念念有词,就朝墙壁撞去,这一撞不要紧,整个人竟然钻进了墙里。
“穿墙术!”霍柯惊奇的跑到墙壁处,不停的拍着,似乎要找出机关。
“还想逃?”何云一不甘落后,亦朝着墙壁追去。
王瑞眼疾手快,抓过桌上的酒壶,往地上一砸,何云一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思路,口诀没念完,法术顿时失灵,在墙壁前猛地刹住脚,双手紧撑住墙壁,但还是磕到了一点脑袋。
“你!”他瞪王瑞。
礼尚往来,你坏我一次,我坏你一次,扯平。王瑞无辜的眨眼:“我什么?失手摔碎东西你也管,又不是你家的。”
何云一没搭理他,再次念动口诀,穿过墙体,没了踪影。
霍柯目瞪口呆,忙开门出去,推开隔壁房间的门:“人呢?两个道士去哪里了?”
房间里有伎女在陪客,吓得连声惊叫,待认出是霍家少爷,回道:“不知您什么意思,没看到有什么道士。”
霍柯失望的回到屋内:“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王瑞虽然也震惊,但既然跟那道士结下梁子了,当然不能赞赏他们,故意不屑一顾:“你看桌上的金锭变成什么了?定身法、穿墙术、障眼法,小法术而已。”
霍柯转身一看,刚才堆满一桌的金锭,这会全变成了灰扑扑的鹅卵石,若是被这些东西迷住眼,蕊云就被人骗色了。
蕊云刚才跟着看那两个道士,这会回过头来发现桌上都是石头,而从桌上的镜子中看到自己脸蛋上的黑点没被擦掉,转身进了屏风内。
在屏风内的洗脸盆中沾了水,对着镜子擦拭脸蛋,这一擦不要紧,那老道士留下的指印更加黑了。
怎么擦不掉,她不甘心的蘸水继续擦,却见那黑点愈发黑了,还有扩大的趋势。
这时候听到王瑞和霍柯在屏风外道:“蕊云姑娘,我们告辞了,你休息罢。”
她抑制住恐惧:“……公子慢走。”
怎么办?怎么办?金锭子变回了鹅卵石,障眼法应该失效了的,为什么自己脸上的黑点却没消失?
如果一直擦不掉,她是不是就此毁容了?
—
从玉满楼出来,王瑞刚才报复了何云一,心情不错,当即做东回请霍柯,选了城中最大的酒楼,推杯换盏,借着酒性还做了几首歪诗。
王瑞拍着肩膀安慰霍柯:“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家既然不喜欢你,你俩便没有缘分,不如放手去采摘别的花儿吧。”
霍柯经过刚才被戳中痛点,这会对蕊云的迷恋也淡了点,仰脖喝了一口酒:“王兄说得对,叫那娘们去耍罢,我不奉陪了!”
两人尽兴而归,各自回了家。
王瑞喝的醉醺醺回家,倒头就睡,等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放纵是有代价的,头疼的厉害,稍微一动,仿佛就要裂开一样。
于是一整天没出门,在家被丫鬟伺候着调养。
转天他休息的差不多了,恢复生龙活虎的,刚准备出去浪一番,就听丫鬟跟他禀告说:“瓒爷回来了。”
“你去传话,叫他赶紧去我的书斋办正事,他懂的。”
丫鬟领命跑了,过了一会回来说:“瓒爷已经出去了,奴婢没递上话。”
王瑞心想,出去了的话,那八成是去书斋会见那个叫尤枫的女子了,希望他今天就给那女人搬家。
他忽然记起那个女子秘密幽会别的男人,觉得自己应该趁堂哥给尤枫搬家前,告诉他真相,免得折腾了一圈,再分手。
再说,这种事本就不该发生,一刀两断最好。
为了防止秘密泄露,自己一个人步行过去。
王瑞猜想的不假,王瓒从丈人家回来,跟妻子借口说店铺里的账目拢到一半,得继续处置,便出了门。
陈氏把丈夫抓回娘家几日,这会刚放回来他就猴急的要外出,陈氏深知其中有鬼,冷笑着看他出了门,暗中让一个小厮盯着,看他去了哪里回来禀告她。
今天非得把他的“奸”给抓出来不可。
王瓒逃出了妻子的魔爪,直奔书斋会见佳人。
没等敲书斋的门,就见棋顺从里面出来,手里捏着几枚铜钱,看样子是去买吃的。
王瓒赶紧摸出碎银子给棋顺:“我出钱,你在外面吃顿大的,最好晌午饭和晚饭一起吃了。”
言下之意,不到晚上最好别回来。
棋顺知道王瓒这家伙是来做什么,满眼的鄙视,但做仆人的只能服从命令,况且有钱拿,还能怎么样,他取了碎银子,道了声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瓒则哼着小曲将书斋的院门反锁,揣着一颗色心朝卧房走去,到了门口,贱兮兮的道:“小枫,你在吗?我来了。”
接着便听里面一阵响动,房门随后被打开,尤枫一脸怨恨的道:“你还知道来呀?”说完,拧着腰回到了床前。
门开的瞬间,他闻到一股浓重的香气。
屋子怎么熏的这么香?
他跟着走到床前,挨着尤枫坐下,从袖中摸出一对玉镯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这几天母夜叉家里有事儿,我陪着回去了几天,没来及见你。这对镯子就当是给你赔不是的。我已经吩咐人去租小院了,今明两天咱们就搬去那边,过逍遥日子。”
尤枫冷笑道:“你能对你娘子薄情,就不能对我薄情吗?”
王瓒一门心思来亲热,不料当面被回敬了这么一句话,当即身子一动,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咚咙一声,似是骨头磕到地上的声音。
他低头向床底望去:“什么东西?”
尤枫哼笑:“你拽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瓒伸手一摸,拽出来一副人的骨头架,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腐臭味儿。
他做的扒鸡,色泽金黄,黄中透红,多汁鲜嫩,最是可口。
高大通驾轻就熟,熟练的做好了一盘扒鸡,用蔬菜稍作装点,便叫小厮进来:“好了,给你们家老太太端进去吧。”
小厮端着踩盘,小碎步的穿过层层回廊和屋舍,来到了一处上房。
房内的锦榻上躺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太,打扮和富贵人家的老主母并无什么区别。
她身边围着许多男女,年龄不一,其中就有方才去请高大通的男子。
“娘,菜来了,您快坐起来吃罢。”中年男子给老太太端来扒鸡:“您还想吃什么,高大厨还在咱们家里,可以让他再做。”
老太太坐起身,将扒鸡嗅了嗅,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扯下一个鸡腿,细嚼慢咽起来:“我不光是牙口,别的地方也不行了,恐怕大限要到了。”
“娘,你别这么说,您还硬实着呢。”
“咱们狐族不讲究那么多忌讳,要死了就要死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小九,他还没讨封正,看到他得人身,我才能放心闭眼啊。”
中年男子问左右:“九郎呢?”
“九弟出去了,还没回来。”一个娇媚的女子幽幽的答道。
话音刚落,就见挤在屋内的人让开一条路,有人道:“九郎回来了。”
一个丰神俊逸的少年走了进来,他五官叫人挑不出一丝瑕疵,且眉眼最是好看,有英气也有温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混合在一起,使得他不至于太过英气而显得硬朗,也不至于太温柔而显得女子气。
“老祖宗……”黄九郎来到老太太榻前,跪在脚踏上:“孙儿回来了。”
老太太抚摸着孙儿的面庞,叹道:“今年不剩几个月了,你该去向人讨封正了,不能再拖了,年前一定要办成,否则便错过了。”
动物天生不足,若是想修成仙,必须要先修成.人身,可是得到人身何其难,需要历经天雷劫才行。黄氏是狐族大的分支了,如今靠挨过天劫而得到人身的少之又少。
虽然天雷劫的时候,没有害过人的动物有很大几率能挨得过,但有的时候,并不是那么简单,毕竟天意难测,动物自己的揣摩和天意之间往往有巨大的分歧,是否害过人类的评判并非那么清晰,往往涉及几世因果,因此懵懂的小狐狸修到五百年被天雷劈死的不在少数。
历天劫如此艰难,狐族往往走另一条道路:向人类讨封。
人类是天生的“地行仙”,是万物之灵,只要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认定“狐狸”是人,它的尾巴就会消失,获得人身。虽然有的时候,狐狸在问人类:“你看我像什么?”。
人类因为恐惧会混乱骂一通,导致五百年修行毁于一旦,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危险,总好过被天劫雷劈,况且还有成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