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样的存在，都认为自己会走向最终的灭亡，让在座的人们有些无所适从。

人会死，文明会毁灭，唯死神，才是最终的存在。

一切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于易峰走上前去问道：“我不明白，我们依旧害怕死亡。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为了生存概率较大的方向偏移。难道追求存在，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吗？”

光球有些认真地说道：“这是因为，你们的思维受到了基因哲学的本质规范，你们想要生存，想要延续，这是遗传物质的目标。”

“但我们认为，智慧生命是宇宙产生的一种认识自己的东西，当智慧生命真正认识到宇宙的本质时，智慧生命的使命就结束了，他要么永生了，要么灭亡了。”

“认知宇宙，就是我们的存在目的。存在，只是为了认知而服务。”

“但如果真正认知宇宙的一切，该是多么索然无味的一件事啊。没有任何惊奇，没有任何新鲜。如果自己代替了整个宇宙，我们还是选择灭亡吧……如果继续活下去，这种超凡而又无尽的命运，也实在太惨了，我们可不想成为超凡。”

人们很惊讶，是的，光团说的每一个字，大家都能够听懂。

但能听懂，并不代表认可，也不代表能够真正地理解。

一个人最难欺骗的，就是自己的本心，你听懂了，甚至被说服，但是，本身没有办法做到。

“一个……存在只是为了认知的种族……”

面对这样的文明，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一种浓浓的困惑感。

人尚且是基因的奴隶，但对方却不是，很可能，对方已经通过了下一次，下下次，甚至所有的筛选。

“一个……奴隶与帝王的讨论。”

生存、繁衍的基因哲学大网，对这样的超级文明来说，就像空气一样可笑。

“与这样的存在相比较，唉……”

想了半天，于易峰摇头放弃了这方面问题的纠缠，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对人类来说相当重要的信息：“我们是自然进化的产物，还是人工创造的？”

这个问题，涉及到人类背后，是否有操纵者。

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微微有些紧张。

“当然是自然进化的。”

它停顿了几秒钟，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紧接着，用另外一幅语气回答道：“不过你们的外表容貌，好像有点问题……”

“似乎某个小家伙在这片星域，做过基因试验……以至于一百万年前的那个时间段，出现的智慧生命全都被同化成差不多的样子。唔……有趣的实验。”

这个存在说出的话语，让于易峰心中一凛。

几乎所有人都愣了愣，心中发寒发麻。

“有文明在这片区域，做过基因实验？”这句话让人感到一阵又一阵的不适，以及……愤怒。

同时，其中所蕴含的另一重意思，也让于易峰开始思考。

人类是自然进化的产物，这一点重新被证实，让几乎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到了现在这个年代，谁都不喜欢自己是“神创”的。

“但某些关于外表的基因，难道被稍稍修改了一下？！”

于易峰不得不产生了这个诡异的疑问。

因为曾经见过的迪格人，和人类长得比较像，而且他们进化出智慧的时间，和人类类似。

“土著蜥蜴在近十万年才进化出智慧，所以和人类长得不像？”

“也就是说，某个莫名其妙，脑子有病的高级文明，因为自己的个人喜好，在一百万年前大肆修改了原始智慧生物的容貌？这算什么，行为艺术吗？”

这种行为，让他感受到一种浓浓而又无可奈何的愤怒情绪。

但他又不得不努力思考着，如果人类原本不是这幅样子，那会是什么……

猩猩？猩猩人？猴人？

“确实，人类的一些进化方向，有些诡异……为何要把身上的御寒毛发全部掉光呢？实际上各有利弊啊……”

迪格人原本应该是……长满了鳞片的鱼人，血盆大口的鳄鱼，还是鲨鱼？

结果硬生生进化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怎样的技术啊？！于易峰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紧紧握了握拳头。

“这样看，似乎被修改了之后，似乎更加顺眼一点？！”

唉，这些高级文明，怎么说呢，简直就是……

看到正在沉思，面色各异的人群，这个存在略带揶揄地说道：“对于这些外表上的东西，看透彻一些吧，小家伙们，你们的核心并没有被修改。长得美与丑，对于追逐智慧而言，有什么太多的差别吗？种种看法，只不过是基因为了繁殖需求使然。”

于易峰不禁问道：“如果，您遇到了和自己长相一致的文明，应当怎么办呢？会产生怎么样的心理？”

那个存在没有什么停顿，直接说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烦恼可言。我们已经完全摆脱了基因的桎梏，样貌特征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我们认为，只要思维形态与我们类似，就可以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

“就算基因不同也可以？”

“是啊……为什么要执着于这种表面的东西呢？遗传物质而已……”光球笑着说道：“我们本身，就是由不同物种组成的文明啊……哦，那是在一千多万年以前了。”

听到这一番话，人们虽然感到了浓浓的不解，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或许……已经有些麻木了。

对于这样的存在来说，什么东西都已经看淡，轻装上阵，抛去了表面上的一切，这才是宇宙中最大的自由吧。

于易峰忽然想到了，宇宙社会学中，关于一种顶级文明的猜测：

“……也就是无所不知的超凡之下。”

“这种文明，经历了重重的磨难，几乎洞悉了一切万物的规律和法则，从最宏观到最微观，从比多元宇宙更大的空间，到比普朗克尺度更小的空间，他们已经懂得了整个物质世界运行的最根本问题，无限接近局外真相。”

“宏观层次最终有没有尽头?微观层次到底有没有尽头?时空的本质是什么?一切的一切起点是什么?又将到哪里去?世界是真实存在还是意识存在?”

“这些人类看来几乎疯狂的终极问题，他们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们不需要社会，不需要道德，不需要一切看起来与真理无关的事物。”

“……唯有这种小概率的事物，因为某一种独特的乐趣，才能引得他们的出现吧，或许以后，我们再也接触不到这一类的文明。再强大的星际文明，对他们来说，由于本质上的幼稚，都只是一群呆瓜。”

在这一刻，于易峰真正地感受到，人类的哲学层次，其实和低级文明并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科技更加发达一些，又有什么伟大可言呢。

难道，你比我力量更强，你就比我伟大？

你的科技更高，工业更强，就比我伟大？

当然不是……

很难诉说这样的微妙情绪，他默默地安静下来，沉思着，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