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呼吸声重了一瞬,强压着心中的恼怒烦躁,笑着回了句应该的,就挑了迎春姊妹院子旁边的三间倒座房出来,命赖大媳妇亲自去给史湘云收拾住处,还吩咐鸳鸯挑了些她的私房过去摆设。若不是不想让媳妇们瞧了笑话,即便史家是自己的娘家,贾母也定不会再给她们留这份颜面。
得了准信,史荣媳妇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团团行了一圈礼便放心回府复命去了。横竖她们夫人说了,只要守礼,大姑娘愿意在荣国府上多住些日子也无甚不可。
史家的媳妇们一走,邢王二夫人也就指了各自院子里的事儿告退,想着瞧一眼老太太娘家气派却白看了一场热闹的薛王氏自然也含笑走了。
贾母撑着笑模样让她们都各自去忙,等人都退下去了,才沉了脸色,命刚从小库房里头出来的鸳鸯去瞧一眼史湘云那边儿。
她也是从年轻时候一年年熬过来的,又岂会不懂这年轻哥儿姐儿的心事。有的事情,便是长辈们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也架不住小辈儿们的牛心左性。史湘云与宝玉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情分,前些日子还用同一盆水净面,再是两小无猜忌,时候多了也能堵了旁人的心思。况且,若是与林家当真不成,史家总比劳什子薛家强的多了。
经历多了风浪,人总额外沉得住气些。贾母略一思量就想好了退路,只是天不遂人愿,她再如何筹谋,也没算到史湘云竟然同薛宝钗一见如故,连迎春探春两个都要退一射之地。
原来,史湘云前几日头一回由婶娘们带着出门做客,很是见识了一番北静王府的富贵繁华,也在不少勋贵人家的太太奶奶跟前露了脸,攒了一肚子的话想与人说。可她与家中堂姊妹并不投契,也就一直忍到了荣国府,才能痛快说道一回。
迎春安静,探春天份虽好却没见过这样世面,大半时间只能洗耳恭听,可这一回多了个博闻强识的薛宝钗,局面立时便不一样。
无论说的是俗是雅,大至王府里乐师演奏的名家曲谱,小至茶水点心衣裳首饰,只要史湘云提起的,薛宝钗总能知晓其中的典故亦或来历,一一细声说与众人听,才学之高直叫史湘云心悦诚服。且薛宝钗有了这般的才华,依旧姿态从容,毫无骄矜之色,待姊妹们温柔和平,更令史湘云直接因为知己,相见恨晚。
后来打赏上房里传话搬东西的丫头婆子时,史湘云身边的翠缕几乎将她们主仆带过来的私房钱用尽。迎探二人都无知无觉,唯有薛宝钗瞧在了心里,等到无人时才由心腹丫头莺儿陪着,亲自将自己的体己私房匀了些给史湘云,白日里还常与史湘云一起做些应付她婶娘的针线活计,吃穿用度上有了什么都不忘背着人分些过去。
不过几日功夫,史湘云就看薛宝钗重过贾宝玉十分,亲热更甚旁人,贾母知道了又是好大一场气生,王夫人倒是在佛堂里念了许多的佛,十分畅快。
直到贾琏一行出事的消息在京中传开,贾母王夫人才暂时消了这些心思,一心派人去外头打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