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些把早起新挑的手帕子搅碎了,邢夫人抬眼瞧了瞧窗外,到底忍不住压着声儿问道:“琏儿媳妇才过门,又一向娇养着长大,能懂得什么?我让你去同琏儿那边的两个管事媳妇多说说话,得空时候搭把手,你可去了?”
有贾母贾琏一齐压着,贾赦也甚事不管只顾着自己高乐,邢夫人明面上是只能做个安享富贵的慈爱婆母,可私底下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瞧着黛玉就这么拿稳了她这辈子都没摸上的管家权,便想了个法子,让王善保家的等人趁着黛玉初来乍到,手下的陪房多半要同贾琏手下的人掰腕子的机会,拉拢着人心,好也在家务上插一脚。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王善保家的就跟嚼了个黄连似的,嗫喏着不敢说话。她也不知道贾琏怎么想的,媳妇还没进门,他堂堂荣恩伯,一品的尚书,巴巴儿就把手底下的内外管事都敲打了一番,说什么伺候好了奶奶就是伺候好了他,谁要是惹了奶奶不痛快,别怪他不念旧情阖家撵出去等语。
当家的爷们都在媳妇面前软了骨头,更别提那旺儿媳妇平日里软硬不吃,兴儿媳妇千伶百俐,这一回也跟脂油蒙了心一般,处处帮着主子弹压说服几个不服气的,直接就让几辈子的家生子都低了头。手底下人熄了争强好胜的心,荣禧堂里也没有那等心比天高的丫头,又哪里还有旁人挑拨的机会。
王善保家的讷讷不言,邢夫人便晓得事情不顺畅,心里不免又添一把火,当真气闷起来,忙偷偷取了丸药来吃,只怕让人知道了传扬出去,还不忘吩咐王善保家的定要掐着时辰提醒她一句,免得误了时辰。
有贾母坐在上头,贾琏素来又是个不顾长辈体面的混不吝,即使今儿敬茶的时辰委实有些晚,也并无人敢说什么,黛玉胀红着脸敬了一圈茶,长辈们给过见面礼,也就顺顺利利的过了。
贾母今日所忧只有两样,一怕邢氏仗着身份教训黛玉,二怕宝玉做事说话不合规矩,结果邢氏乖觉,宝玉也像是已经忘却了旧事、不记得黛玉了一般,不由老怀大慰,欢喜的额外拉着贾琏黛玉两个说了许久的话。
黛玉昨儿夜里有些劳累,今儿多睡了一个时辰也有些不足,陪着贾母说了会儿话就有些精力不济,偏又害羞不欲让人知道,回去后同贾琏闹了好一阵子别扭,竟有些想撵贾琏去厢房睡的意思。
所幸贾琏在房里是个不要面皮的,只腻着不肯走,搂着黛玉好一通歪缠,到底赖在了喜房里,借着婚假的功夫成日想出千百个理由来同黛玉胡天胡地。等三朝回门那日,黛玉已是气咻咻再不肯理他了。
林海贾敏这几日想起黛玉就是长吁短叹,后悔女儿嫁的太早,这会儿一见女儿面色不好立时就拿出了岳父岳母的威严,对着贾琏好一顿说教。
贾琏也不多解释,一口便认了错,面色极为真挚,气得黛玉只拿眼瞪他,却不好同爹娘说这人的可恶之处,无可奈何之下便不住扯手里的帕子。
二人之间相处的如何,林海贾敏早便听陪嫁的嬷嬷说了,也晓得黛玉只是女儿家面皮薄羞赧,不过是借机再敲打贾琏一番罢了。不过哪怕是脸色最黑的林海,听贾琏说想隔三差五便请姑父姑母过去小住,又说梨香院那边已经收拾停当了,也不由缓了面色,不再多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