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下来,里头一扇屏风半挡着,绿萝掩映。
之后慕容寒也进来了,褪去外头的大氅,里头穿着紫色的衣衫,他很喜欢紫色,也不知是想借此掩盖他紫色的眼眸还是别的缘故,总之,他穿紫色人越发的好看。
这一张脸,和当初在她身边时其实有很大的差别。
那个时候,他满脸稚气,现在同记忆中比,更加瘦削,棱角更分明,同样的昳丽,但添加了几分凌厉冷酷。
人处在不同的位置,确实是不一样。
她忽而想起太上皇,他好像是特别的,无论何时看到他都是很温和雅致。
慕容寒坐在她的对面,淡淡一笑,“这里的鱼宴做的很好,你可以尝一尝。”
姜璇没有吭声。
等到吃食上来,她提着筷子,慢慢的吃着,慕容寒在她边上,帮她剔鱼刺。
他做这个动作和从前一样的利落,顺手。
终于,她忍不住放下筷子,“你别弄了,就算你剔再多,我们也回不去了。”
慕容寒默默的将手中最后一点给弄好,然后用边上的帕子擦干净手,面上又浮现了惯常的微笑,带着点漫不经心,带着点优雅从容,只是眼底深处却饱藏着深不见底的悲伤。
他舌尖抵了抵牙齿,
“阿璇。当初是我错了,我认了,这不过是我能为你做的一点小事,你也要剥夺吗?未免,太残忍了。”
姜璇笑了起来,“残忍?你骗我五年,你让我身陷险地,差点被你的族人给杀了,到底是谁残忍?”
“慕容寒,只有我傻,才会这个时候来和你吃饭。”
她站了起来。
她到底在干什么?她心里头是怨林翊的,可这个怨,和当初怨慕容寒是不一样的。
慕容寒眼里情绪翻涌,眼前慢慢起了一层雾,目光迷离起来。
他并不是真的要欺骗她,他的母亲被南燕国主的妃子给设计,狼狈逃出宫,那个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他了。
后来,她努力的将他生下来,但因为眼眸紫色,不被人接受。
母亲一边帮人洗衣,缝补,一边教导他学识。
后来,母亲临终前,才将一切的实情告诉他,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其他都不一样。
南燕的国主传承,靠的是一双紫眸。
可他不想回去南燕,那是害死他母亲的地方,太肮脏,他怎么会回去?
母亲死后不久,有南燕的人来找他,他才知道,南燕的传承断了,其他的王子,生下来并不是紫眸,唯独他!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呢?当初南燕的国主能让自己的妃子被人设计,并赶出皇宫,就别想他轻易的回去。
他趁着那些人不注意,逃走了。
只是,逃跑的路途中,被人抓了,要让他自卖自身,他不同意,正被打的遍体鳞伤之时,被姜璇给救了。
那五年,是他过的最为安稳的五年,是他人生里再也不会有的五年,是多少东西都换不回来的五年。
他以为会永远那样下去,可被南燕的人给打破了,他们知道自己在镇北将军身边。
于是让他去窃取情报,用未来可期来诱惑他。
他不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绑架了阿璇,以此来要挟他。
阿璇,比他的命还重要,他如何能容许?
只是最后他还是失去了阿璇,在救她的时候,她知道了真相。
获救后,她就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她最是心软,可绝情起来比谁都决绝。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是我错了。你走吧,将来你多保重。”
姜璇在发了脾气之后,就后悔了,她确实被自己的身份给弄懵了,可对着一个说要放下的人发脾气,自己又如何不是矫情呢?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是我没控制住。你……也多保重。”
说完,她匆匆的出了门,带着两个丫鬟离开。
一路上,她想了又想,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的失态?
慕容寒和林翊,相继的欺骗。
对于慕容寒,她冷心绝情,对于林翊,她是含含糊糊,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想到三日后,林翊还要上门。她额头抵在车厢壁上,撞了几下。
车厢壁弄出声响来,外头的车夫以为她要做什么,在外头问,“姑娘,您有何吩咐?”
她对面的碧云连忙说没事。
姜璇走后,慕容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久久不曾挪动脚步半分。
他的身后忽然出来一道身影,高大魁梧,看起来和他长的有一些相像,不过,他的眼眸不是紫色的。
“你既然还那么喜欢她,抢回来就是了,做什么和中原人一样磨磨唧唧的。这样可得不到心爱的女人的。”
慕容寒头也没回,走到刚刚姜璇的位置坐下,提起边上的筷子,慢慢的将姜璇未曾吃完的鱼肉,慢慢的吃干净。
只见那人坐在慕容寒的对面,盯着慕容寒的眼睛缓缓道,
“别说叔叔没告诉你,你如果不想和东离的太上皇争,不弱就此放手,你这样一见她,就失态,早晚叫人看出马脚来,到时候,你还想她和那一次一样,身陷险地吗?”
来人是慕容寒的叔叔慕容会,当年就因为不是紫眸才落败与慕容寒的父亲,只做了一名王爷。
“啧啧,慕容家可真是少有的痴情人啊,残羹剩饭也能吃的香香的。”
慕容寒抬眼回视他,紫眸里一片冷冰冰,那种刻骨的冷意,冻的慕容会打了个寒噤,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正思忖间,就听慕容寒突然来了句,“你要找的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
慕容会瞳孔一缩,暗地里他也派人在这边找,不过一无所获,既然慕容寒这样说,是他查到什么了吗?
并且,他应该是知道下落了,否则他不会这样说出来,慕容会不由心跳加快,忙问,
“你查到了什么?”
慕容寒抿了口茶,那次在姜家的时候,姜璇说过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太上皇。
刚刚他曾试探过,可姜璇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是太上皇,那为什么姜璇对于她的提亲,不是高兴的模样。
如果不是太上皇,那她的心上人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将来阿璇会不快乐,他就觉得怒意从心底膨胀开,填满了每一丝骨头缝。
好一会,慕容会都不见慕容寒开头,然他的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眼底翻涌着阴鹫,好似顷刻之间就能喷涌而出将人吞噬。
他道,“到底查到什么了?我要找的还在吗?”
慕容寒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青花瓷茶盏,“在的,只不过还要最后确认一番,只是,王叔,你确定要找到吗?”
慕容会叹了一声,“你我都清楚,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慕容寒没说话,片刻之后,他道,“我确认好了会告诉你。”
“要不,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确认……”慕容会压抑着激动说道。
慕容寒没回答他,王叔虽然不是紫眸,可他野心勃勃,一直以来,致力于要将他的父亲赶下台。
他怎么会轻易将这个把柄送出去?
当年就是他让阿璇差点陷入险地,命都差点没有了,他对这位王叔可谓是恨之入骨。
从前,他没有成长起来,没办法报复,现在,他肯定要报复回来的。
但是明面上,王叔还是王叔,是他的长辈,是南燕的实权王爷,更何况这里是东离,他们还是要和睦的。
他道,“王叔,你实在是误会了,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还没有最终确认,万一不是,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你自己去,到时候不是更加的失望吗?反正已经找了这许久,你还怕什么呢。”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慕容会找了这么多年,就是有一点点的可能他也是高兴的。
无奈证据抓在慕容寒手上,他也强求不来。
“那我就等着侄儿给我的好消息了。”慕容会笑着道。
……
那头,姜璇回到府里,二太太已经被太皇太后召进宫去了。
姜崇在府里等她,见到她,“阿璇,你没事吧?”
姜璇看着他焦急的面孔,心里一酸,觉得自己大约是被林翊的事情给影响的,真的太矫情了。
这就是她的父亲啊,这就是她的家啊。
她为什么要躲避?
她也不管那些礼俗,投到姜崇的怀里,哽咽道,“父亲,女儿没事。”
姜崇拍拍她的肩膀,“父亲总是在的,太上皇的提亲,你要愿意,你就答应,你要不愿意,就拒绝。
总之,有什么事情,父亲扛着。”
姜璇吸了吸鼻子,从姜崇的怀里出来,用帕子擦擦眼睛,“父亲,我想去普济庵上上香可以吗?”
姜崇诧异,“要不去出云寺吧,近一些,也比普济庵要大,你如果散心,去出云寺更好。”
姜璇去普济庵也不是真的要打醮,上香,而是有其他的事情。
见姜璇固执的要去普济庵,姜崇也没坚持,只说让她带足了人手,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