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给他拿来换洗衣服,另一人则给他把脉。
与此同时,相府的梧桐苑里,三姨娘一边拿着帕子擦着莫须有的眼泪,一边唉声叹气道:“虽说大夫人这些年待咱们母子不好,可到底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她就这么突然的去了,怎叫人心里不难受呢?”
顾念时坐在一旁,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三姨娘的惺惺作态:“行了,娘,屋子里没有旁人,你别装模作样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娘说话的?”三姨娘擦眼泪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门外后,瞪了顾念时一眼:“人心都是肉长的,娘是真伤心。”
顾念时忽然道:“娘,是不是你?”
“什么……什么是我?”三姨娘眼神略微闪躲,脸色冷了下来:“隔墙有耳,你莫要胡说八道。”
“时候不早了,明个你还得去宫里当差,快些回去吧。”
顾念时坐着没动,他静静望着三姨娘,半晌才道:“娘,大哥是在刑部里做事的,这件事情最好与你无关。”
“否则,大哥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一听到顾念时提起顾成恩,三姨娘撇嘴不以为然道:“你大哥现在被狐狸精给迷了心智,再说你现在可是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副统领,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
“娘,正因为我现在是副统领,所以你今后在府中更需要谨言慎行才是,切勿招惹是非。”顾念时见三姨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耐心道:“娘也知道,大哥对我晋升为副统领一事有些不悦。”
“倘若你再惹是生非,搞不好大哥他会……”
“知道了知道了,娘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一边站起来推着顾念时出门,三姨娘一边不耐烦道:“娘要睡了,你也歇着去。”
“娘……”见三姨娘已经关上了门,顾念时无奈的叹了口气,郁郁离开。
清风院里的烛光,也仍旧亮着。
顾成恩坐在桌旁,一杯杯的将手中的清酒灌下。
一旁的祁蝶目光柔柔的看着他,嘴里虽劝着,但手上却并无制止的动作:“成恩,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逝者已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啊!”
顾成恩已经喝下了四五壶酒了,但却没有丝毫醉了的意思。
相反,他越喝,头脑越是清醒。
越是清醒,脑海中大夫人的音容相貌就越是清晰。
红着眼眶,他用力捏着酒杯,似笑似嘲道:“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我厌恶她。”
“厌恶她的虚伪,厌恶她整日里的阴谋算计,更是厌恶她和郭……”
“郭明义”这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咬住了舌头,生生的将后话给截住。
舌尖上的疼痛,远比不得心上的痛。
又灌下一口酒,他放下酒杯,伸手抚上祁蝶关切的小脸,“我从未想过母亲会有一天离开的这么早,哪怕是母亲疯了,我也觉得她至少要再过二十年才能离我而去。”
“蝶儿,我以为我会恨她一辈子,可是当我今日知道她死了的那一刻,我好难过,好难过。”
“这两年里,我用忽视她来惩罚她,现在想来,其实我是在惩罚我自己。”
“如果,我能平时待她好一些的话,母亲她会不会……”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了才会后悔不已。
大夫人为人虽阴狠毒辣,也做过不少的坏事,但是在对顾成恩,她当真是恨不得为他奉献所有。
即便是对待顾瑾琇,大夫人也没有用尽十分的心力。
只是,在大夫人活着的时候,顾成恩却因为自己的身世和顾瑾璃的缘故,待大夫人很是冷淡。
现在想来,大夫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用真心爱他的人。
这种无私的母爱,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而他作为大夫人最爱的儿子,又曾回馈给大夫人多少爱呢?
祁蝶环住顾成恩的腰,声音温柔得滴出了水,“成恩,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心下感动,顾成恩揽紧祁蝶的肩膀:“谢谢你,蝶儿。”
拍了拍顾成恩的后背,祁蝶又补充道:“你不要难过,还有相爷,他也不会离开你的。”
祁蝶不提顾淮还好,一提到顾淮,顾成恩刚淡去悲伤的眼中立即染上一抹怒色。
面对大夫人的死,顾淮虽然按着正室的排场将大夫人给安葬了,可他似乎并未表现的有多悲痛。
就算是因为早年大夫人和郭明义私通的事情,顾淮心中不满,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大夫人自打嫁给顾淮后,可就再也没有与旁的男人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一心为顾淮打理好相府,还为顾淮生下了顾瑾琇,怎么说大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然而,顾淮却如此冷漠,这让人怎能不寒心呢?
再者,宣王党中很多人都旁敲侧击的间接表示要另择他主,顾淮却一个劲的挽留。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顾淮的心里只有宣王!
这也难怪,毕竟宣王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还是顾淮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儿子。
顾淮不坚定不移的站宣王,又站谁去?
闭上眼睛,顾成恩将恨意敛去。
扣在祁蝶肩膀上的手紧了紧,他良久才道:“蝶儿,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祁蝶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脑子里细细揣摩着,顾成恩口中的他们,会是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