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哀家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当初哀家为了你在后宫中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你……你竟信了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真是……真是令哀家寒心!”
在那个念头冒了出来的时候,老皇帝的心里便瞬间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从头到尾,太后和兰嬷嬷的所有反应,都像是被人看穿了什么事情后的恼羞成怒。
刚才,他的话即便没有被太后打断,也会适时的欲言又止。
因为,凤春嬷嬷死前那后半句话没说完,引人无限“遐想”。
所以,老皇帝也便如此,故作深沉,给太后造成恐慌,好让她自己交代。
果不其然,太后的反应很是激烈,而且也将凤春嬷嬷留下的悬疑给解开了。
凤春嬷嬷和絮儿的这两条人命,的确是与老皇帝和太后的母子关系一事上有关。
老皇帝无法去想象,如果喊了几十年的“母后”真的不是自己的母后,自己坐了几十年的皇位也不该是自己的位子的话,他会不会崩溃的疯掉。
倘若……倘若自己真的不是太后所生,那么他的生母又会是谁?
莫非,太后当年也像当今的皇后一样,做了杀母取子那样的残忍之事?
前有顾淮和德妃苟且,混乱了皇室血统,闹得京中满城风雨。
后又有自己与太后并非母子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么整个亓国,不管是朝堂后宫,还是坊间百姓,恐怕就要动荡不安了……
缓缓的闭上眼睛,老皇帝只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就像是一个笑话。
白给顾淮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不说,还叫了旁人那么多年的母亲。
而且,碍于太后的面子,他这些年一直纵容着方家,纵容着皇后。
现在想来,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
满心的沉重与心酸,让老皇帝一口气上不来,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皇上?”太后不晓得老皇帝的重重心事,赶紧对外喊道:“来人,快去请魏廖!”
“不用了。”老皇帝摆摆手,眼眶微红,喑哑着嗓子道:“太后,你是朕的母后,朕……自然是相信太后的。”
“只是……凤春嬷嬷对朕有哺育之恩,朕心中有愧。”
简短的两句话,缓和了气氛,也间接的暗示性的低头。
老皇帝见太后妥协,脸上的表情也不免得放柔了。
她走到老皇帝身边,慈爱的拍了拍老皇帝的手,“皇上,你要知道,哀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亓国皇室好。”
“是,儿子知道了。”老皇帝勉强的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对太后行礼道:“儿臣还有奏折要批,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迈着像是灌了铅的步子往门口走去。
贾公公和兰嬷嬷二人等在门口,本还担心太后和老皇帝吵起来,但见老皇帝面色平静的走了出来,也就放下一半的心了。
“皇上。”贾公公张了张嘴,却见老皇帝摇了摇头,便知趣的保持了安静,跟在老皇帝身后往御书房走去。
“太后,皇上他……”兰嬷嬷见太后满眼复杂的目送着老皇帝和贾公公出了院子,不安的问道。
太后其实心里也没底,老皇帝是真的相信了自己说的话,还是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才不再追究了。
她叹了口气,疲惫道:“兰嬷嬷,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往后不要再提了。”
“是。”兰嬷嬷绕到太后的身后,贴心的给她按摩着肩膀。
老皇帝走出寿康宫一段距离后,突然停了下来。
他回头,幽幽的望着寿康宫,缓缓道:“小贾,下令将今日之事封死,谁要是多嘴多舌传了出去,格杀勿论!”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了几分:“太后说的没错,凤春嬷嬷是真的疯了。”
“皇上?”贾公公很能确定,凤春嬷嬷是理智清醒的,要不然怎能在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一看到自己就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呢?
而且,凤春嬷嬷口齿清楚,要不是挨了打,也不会就连几句话的功夫都撑不下来。
可是,老皇帝却说凤春嬷嬷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凤春嬷嬷她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都是真的?
不敢继续往下想,贾公公连忙垂下了头,应声道:“是是,老奴知道了。”
凤春嬷嬷若是没疯,那这江山可能就要易主了。
所以,为了老皇帝的皇位,为了这皇室的稳定,太后派兰嬷嬷打死了凤春嬷嬷之举,现在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虽然老皇帝和贾公公对这件事情还存在着疑惑,比如说到底是谁才是老皇帝的亲生母亲,但谁也不可能再开口提起了。
不仅不能提,也不能去查。
因为有些事情,一旦触碰了,就会像是用力的揭开还未长好的伤疤似的,痛不说,还会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如太后所言,为了自己,为了亓国,这道伤疤,谁也不能触碰,只能当作没发生的样子。
见老皇帝抬脚继续往前走,贾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也甩着拂尘跟上。
与此同时,云国的御花园里,站着两个人影。
太子妃一身蓝色华美的衣裙,只是脸色却憔悴的很。
那日欢送亓灏和顾瑾璃离开的晚宴,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来的噩梦。
无人知道,后半夜她是怀着怎样的一种绝望无助的心情从老皇帝床上爬下去的。
自打她嫁给傻太子的那天起,就能预见自己这后半辈子会过的什么日子。
如同一朵娇嫩的花,一点点在这后宫里枯萎掉。
若有一天傻太子死了,她也就随着傻太子陪葬了。
可是,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会与傻太子的父皇发生了那样天理不容的事情!
她记得很是清楚,那晚是要往自己的宫里回,可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老皇帝的床上。
不用想,她也能猜到,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是,进宫几年,她自认与世无争,清心寡欲,就像是宫里的透明人一样,又有谁会恨她到如此地步呢?
失去了贞洁,又顾及着年迈体弱的父母,没有寻死的勇气,太子妃只能一天天的怀着满腹抑郁憔悴下去。
这件荒唐之事也不能告诉旁人,她寝食难安了快半个月,身子越发的消瘦病弱了,看得贴身小宫女很是担心:“太子妃,您要是心里有什么事情,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容易憋出毛病来。”
太子妃的手轻轻抚着花圃里那朵盛开的芍药,苦笑道:“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又帮不了我。”
失节是太子妃的心事之一,除此之外让她难过的事情便是她本该按时来的月事还没来。
“太子妃,只要您说出来,奴婢一定想办法替您解决。”小宫女是跟着太子妃从娘家嫁入宫的,自小跟在太子妃身边,二人情谊深厚,所以她便信誓旦旦道。
兴许是自己承受的压力太重,实在是喘不过气来了,太子妃的心里一酸,化作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她望着小宫女,哽咽道:“我……我可能有身孕了。”
小宫女一听,满脸欢喜的握着太子妃的手兴奋道:“这是好事呀,您为什么不高兴呢?”
太子妃吸了吸鼻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才小声道:“孩子……孩子是……皇上的。”
“什么?”小宫女捂着嘴,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件事情说来复杂,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说。”太子妃只能将小宫女当作一个可倾诉的对象,她也不指望小宫女能给自己拿什么主意。
擦了擦眼泪,太子妃凄惨一笑:“这个孩子不能留下,你今晚亲自去厨房给我熬一碗落子汤。”
“太子妃,使不得!”小宫女心眼到底是比太子妃多,她眼珠子一转,脑子也转的快:“皇上子嗣单薄,如果知道了您有了孩子,一定会高兴的。”
“事关乎皇嗣,奴婢觉得您还是去给皇上说一下吧?”
虽说这是乱伦,可比起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来,还不如母凭子贵,做老皇帝的女人。
毕竟,现在的太子妃每天过的日子实在是了无生趣啊!
再者,自古以来,父子兄弟争夺女人的事情还少吗?
太子妃还是清白之身,被老皇帝夺去了贞洁,又怀了老皇帝的孩子,老皇帝就是废了她的太子妃,改立为妃嫔,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不行,被人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太子妃听罢,急忙摇头道:“不止是我,就连父亲和母亲也会……”
“太子妃!”
不等太子妃的话说完,小宫女尖叫了一声。
只见迎面直接冲过来一把亮晃晃的利剑,刺入了太子妃的心窝。
猝不及防,太子妃还没反应过来,便心口一痛。
小宫女哆嗦着后退两步,望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的紫桑公主。
杀气腾腾,紫桑公主怒瞪着太子妃,咬牙切齿道:“原来,那天晚上爬上父皇龙床的女人是你!”
俨然,她将刚才太子妃和小宫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