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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金陵有什么新的异常?”
王珺坐在韩谦的对面,正帮韩谦整理文牍,看到韩谦翻开一封标有南内史府标识的急件,神色明显愣怔了一下,忍不住好奇的探过头来问道。
北线局势暂缓,但能不能得到真正休养生息以及在最短时间内进行后续反攻关中的部署,一切都要看能不能在九月之前谈成梁楚和议。
目前南线任何异常消息,都牵动着大家的敏感神经。
“哦,没有什么,长信太后对雷成、蔡宸已不再信任,怀疑他们居中传话有所扭曲,勒令我亲笔写信解释出兵进攻鳌山岛一事呢,”韩谦将信报递给对面的王珺说道,“她倒不怕我写给她的亲笔信,途中要是有什么变故,落到别人手里……”
目前洛阳是孵育出一批信鸽,但不要说信使携带书信千里往返,也都随时有可能会被敌军潜伏进来的秘谍刺客截获,飞鸽传书带来的不确定性更大。
目前他们的绝密信件,都是用特定的编制密码书写,传送到目的地再行翻译过来,这样的话,信件中途被劫走或遗失,不至于担心会泄漏机密。
韩谦要给清阳亲笔写信,还要赶在限定的时间,确保能通过信鸽传送金陵,必然需要同时写多封同样的亲笔信,途中遗失一两封亲笔信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而亲笔信要是用明文写,不要说落到敌军密谍手里,落到普通农户手里,将消息传开去,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那就专门启用一套新的编制密码。”王珺说道。
现在军中所用的编制密码,涉及到绝密文函的传递,绝不能泄漏出去,但要想避免掉韩谦与清阳信函往来之事有走漏的危险,只能专门启用一套新编制密码。
“仅仅就写一封信,未免太浪费了吧。”韩谦苦恼的说道。
任何一套密码的编制都极耗心血,目前军中仅有两套编制密码备用。
“看来你以后要给这位深宫幽怨的太后多写些信才是,最好多写些诗词慰籍一下她孤寂的心……”王珺笑着说道。
“那我这个牺牲就太大了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征战天下,还有轮到我牺牲色相的一天啊,”韩谦拍着脑门叫苦道,“但今天你如此辛苦帮我整理文牍,我也没有其他功勋赏你,只能亲自牺牲一下色相……”
见韩谦站起来要跨过矮几来捉自己,王珺笑着躲开。
仲夏时节,洛阳城里也炎热起来,王珺坐着薄纱裙衫,躲闪间露出晶莹似玉、白皙似雪的肌肤,生下文聪之后,身姿也较少女时更加丰腴诱人,姿容柔媚,韩谦就想将王珺先捉进寝殿牺牲一番色相后再来处理公务。
王珺脸红心热的推开韩谦,说道:“人家限定要在五日之内看到你的信,你得赶紧写出来,我还要用帮你转为密文,夜里都未必能睡,你不要再瞎折腾我了,你去折腾赵庭儿吧——当然,你要是觉得有什么话写给楚宫里的那位却不是我能看的,要用别人转成密信,那我倒也省事了……”
韩谦除了批阅诸将史的奏函外,正式的诏书函令都是左内史府拟写后由他来裁定,不可能花费太多的心思亲笔去写密信。
他现在要给清阳写亲笔信,也是先写明文,再由专人转为密信,他再亲笔誊写一遍,算作亲笔信,等传到金陵之后,雷成才携带新的编制密码交给清阳,由清阳自己去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翻译。
想到突然间要用全新的密文,王珺夜间还真不得休息,他也停下嬉闹,铺开纸墨,将梁楚和议的必要性以及他以打促和的心思一一写下,为减少王珺的工作量,又删减一些,尽可能言简意赅。
“这封信写得太冷冰冰了,”王珺依偎在韩谦的怀里,正色说道,“清阳乃神陵司遗属,她与其兄王邕不得其父宠爱,又长年生存在同父异母的王弘冀的阴影之下,年少时就难免心意孤冷,而入宫与杨元溥这种薄情又心思多变猜忌多疑之人相伴数载——她今年才不过二十六岁,正值一个女子芳信韶花之年,却高居最孤寂、最诡谲的位置之上,或许罕有人能不变得阴私狠辣。她此时有赖于你,但未尝不是想着你多半相援的旧情,才想着看你亲笔写信解释这一切。倘若是如此,你这封信写得太清冷,多半会叫她倍感失望吧。”
韩谦想起他与清阳接触不算太多、却也不算太少的旧事,暗感王珺说的还是有些道理,又拿起信函重新修改起来……
…………
…………
大楚遵循前朝旧制,大理寺、御史台皆设狱,以囚中枢诸院司犯罪之官吏,乃是中枢最高监狱,但三月初崇文殿议事之后,凡涉及与残梁勾结及潜伏密谍案犯,皆由内侍府拘捕审讯,相当于是继承延佑帝自设立缙云司开起的先例。
内侍府狱,乃是原内侍省早前用来审讯关押宫里犯事宦吏、宫女的班院,也曾经是韩道勋受刑前被关押的地方,常年透漏着一股血腥阴冷的气息。
王文谦与殷鹏坐在干草堆上,看着狭小的窗口外一片澄澈如洗的蓝天,却是悠然自在,没有半点大祸临头的惶然。
棠邑水军突袭鳌山岛的当夜,京兆府的衙役就闯进兰亭巷将他们二人捉送到内侍府狱里来。
不管怎么说,梁楚目前是正式进入战争状况,他身为大梁国妃的生父,自然再没有之前悠然隐于市的清闲日子过了,但一连过去六日,却没有提审,王文谦心里也有些困惑,猜不透沈漾、杨致堂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留在韩文焕、韩道铭、冯翊等人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内侍府狱占地不少,大大小小的囚室有上百间之多,分为不同的院落。
“……”
听着有脚步声走动,人数还颇为不少,殷鹏站起来走到铁栅栏前,朝囚房过道里看去,跟王文谦说道,
“沈漾、杨致堂、郑畅、杨恩他们终于想起我们了……”
杨恩遵诏在内侍府设狱,但坚持从台狱、寺狱借用狱吏、刑吏任事,甚至主张重大案情的审讯,由大理寺卿、御史中丞担任主审官。
杨恩心里很清楚,在新帝长大成年、拥有足够的威势之前,中枢的权柄最容易为有心人利用,因而他宁可不要掌握这个权力,也不想破坏成制,但有时候他也身不由主。
当然了,这不意味着沈漾、杨致堂以及代表黄化的周启年等人不能插手干涉内侍府狱的审讯。
待沈漾、杨致堂走到囚室之前叫人打开栅门,王文谦才整理衣襟站起来,拱手而问:“沈相、寿王爷已技穷到要为难我这么一个无关之人了吗?”
“淮西水军擅自进攻禁军水营,乃是夷九族之罪,怎么叫为难了你?”杨致堂铁青着脸,想到鳌山岛水寨被一把火烧毁,右龙武军数千将卒被围困在岛上,他们虽然近在咫尺,却无法救援,此时看到王文谦如此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针锋相对起来的讥讽几句。
“韩谦禅继大梁国主之位,楚廷却也没有接受他称臣纳贡,寿王爷想着用楚律去治梁主,岂非要贻笑大方?”王文谦笑着说道,“你们真要报复梁军偷袭鳌山岛之事,直接将韩文焕的人头送去洛阳,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当然,你们一定要借我颈项之上的头颅一用,也未尝不可,只可惜用的头颅,并不能陷韩谦以不孝不义,也未必能触动到韩谦什么,只会叫棠邑水军下一步进攻大楚沿江水营设施更为犀利……”
杨致堂脸皮子抽搐了好几下,好不容易压抑住心头的怒火,他未尝不想砍了韩文焕、韩道铭等人的脑袋,但这个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就算。
这时候郑畅站出来沉声问道:“王大人知道韩谦下一步的打算?”
见郑畅主动站出来搭王文谦的话茬,沈漾、杨恩却眉头微蹙,但也没有说什么;跟随众人走进内侍府狱的周启年眉头也是一皱,暗感韩谦断然进攻鳌山岛,对郑家触动还是很大。
“我是略微猜到一二,但就算我不说,沈相、杨侯爷、寿王爷、郑大人就完全猜不到吗?”王文谦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