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种?”
“可能是梁其道的人,也可能是汤品成的人,也可能是春平候的人。”
林怡然想看向陶老头,“前两个我想到了,第三个春平候,我没有想到。”
陶老头说道,“江城是贤妃等人的金库。”
林怡然目光倏的变得郑重起来,吐了吐气,扫了眼不起眼的小宅院,“这是出租房吗?”
陶老头点了点头。
林怡然转身离开,“苏大易我们去下一个胡同。”
“好!”苏大易带路继续朝前面一个胡同走去。
“你在哪个地方跟丢的?”
苏大易转头看了看,“在一个三岔胡同口。”
“我们先去那看看。”
“好!”
林怡然和陶老头跟着苏大易七拐八弯,这一带胡同很窄,如果两人并行,会碰到,有些不便,所以林怡然等人经常让路。
让着让着,林怡然发现,居然都让的是男人,而且都是身形体质不错的男人,他们三三两两,好像是从街口回来的,这当儿,是吃早食的时候,这些人可能是吃食回来了,看到他们,目光都显得紧惕,但随即又换成不经意的样子。
林怡然慢走一步,等没人时,问向陶老头,“你有什么感觉?”
“他们像家丁、护卫,或者是军卒。”
林怡然点了一下头,继续跟着苏大易拐胡同。
过了一会儿,苏大易在三岔胡同口停了下来,说道,“就是这里!”
林怡然前后左右看了看,难怪他会跟丢,这里不仅通向六个地方,还有很多侧门,人根本跟不了。
见林怡然站在那里不说话,苏大易提醒说道,“林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怡然想了下说道,“我们先回去。”
“哦!”
林怡然一直冥思苦想,差点撞到了拐弯处的墙,被苏大易当人肉垫子挡住了。
“对不住啊,苏大哥!”
“小心!”苏大易微笑着摇摇头。
林怡然转身,无意中瞄了一下撞自己的院子,发现院子内正门影壁处有两三个小孩探头探脑朝外面看过来,脸上有淘气,还有紧张和害怕。
孩子总能软化人心,林怡然笑笑,看来是准备偷偷逃出来玩耍的,害怕大人发现,她正这样想着,一个中年妇人,伸手拉过孩子,眼睛却跟孩子一样朝外面扫了扫,一脸的不安。
林怡然倏的一下把身子掩到了隐蔽处。
苏大易和陶老头跟着她藏到了隐蔽处。
苏大易紧张的问道,“林姑娘,发现什么了吗?”
林怡然却没有回话,突然朝隐蔽处走出来,然后快步朝前走着,一口气走了几个胡同。
等林怡然停下来时,陶老头问道,“林姑娘发现什么了?”
林怡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里住着的大部分是江城衙门里的小吏,是不是?”
“差不多。”陶老头又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胡同里没有玩闹的孩子。”
陶老头和苏大易随着林怡然的话左右看了看,整个胡同静悄悄的,偶尔有上街买东西的成年人,孩子还真没一个,按常理,这是不可能的。
陶老头紧慎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嗅到了杀戮的味道。”
“杀谁?”
林怡然抿了一下嘴,脑子里迅速把事情过了一遍:钓鱼……小妾的银子……跟踪不见的管事……可能贪空饷的都尉……还有银子的太守……贤妃、春平候的金库……
胡同某院子,有人看着站着胡同里的林怡然等人,小声说道,“昨天,谁盯了大管事?”
“边上年轻力壮的男人。”
“上面说,再看到他们……”说话之人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小的明白了!”中年男人再次扫了一眼外面的三人,发现除了盯人的男人外,其他一老一少,根本不足为患,手按一下刀,直起身来,就朝门口走。
林怡然的太阳穴突然跳了一下,她似乎感知到了危险,拔腿就朝胡同外走。苏大易和陶老头相互看了一眼,跟着她出了胡同。
可是没等他们三人出胡同,一个带刀的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苏大易迅速站在林怡然的前面,伸手就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厮杀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苏大易的身手不错,可以抵挡这个杀手,可是林怡然知道,这一带胡同里,像这样的杀手随手随地都可能会出现,伸手就从怀里掏出石灰粉,撒向对面,然后大叫一声,“快跑!”
胡同里果然又出来两个杀手,陶老头也把自己怀里的石灰粉撒出去,三人在石灰粉的掩护下,很快转到了大街上。
林怡然回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胡同,背心发凉,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外来的,根本无法跟地头蛇抗衡,如今被别人发现了,那么自己的动作要快了,要不然……她不敢想象后果,可是现在……
林怡然站到大街上,楞了一会神,然后突然快步朝前走,苏大易以为她会去哪里,结果她回到自己住的客栈,刚想问自己要不要出去打听事情,她转到了边上的胡同角,路二正在哪里等着。
路二看到林怡然,高兴的回道,“打听到他们运陶罐的时辰了。”
林怡然紧张的问道:“什么时候?”问完后,前后左右看了看,显得很不安。
“明天夜里运到码头。”
“怎么打听到的?”
路二回道:“我们跟了郭府一个家丁,家丁跟她老娘说要出趟货,晚上走。”
林怡然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
“你继续盯着,注意安全!”
“好!”
路二悄悄的从胡同另一头离开了客栈。
苏大易问道:“现在怎么办?”
“苏大哥,你能去找一下凌大哥和马大哥他们吗?”
“行,”
“让他们晚上回来。”
“好!”
江城某胡同
方咏言和茶楼老者候怀勤吃了几顿饭,吃出交情出来了,候老头见方咏言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将来必有大成,心内不免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待,一来二去,把他请到家里吃饭。
候家人热情的接待了老头这位忘年之交,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饭后稍稍消食之事,方咏言准备告辞了,他正准备站起来时,候老头的幺儿回来了,这个幺儿跟他的长孙女一般大,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回来,一股屁股就瘫坐到椅子上,一副不成形的样子。
候老头想发火,看了一眼方咏言,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让方小哥见笑了。”
方咏言摇头笑笑,“无妨,我家小弟也是这样。”
“年纪最小,被贱内宠坏了。”
“一样,一样……”
候家幺儿候玉康这才注意到家里有客人,而且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公子,连忙直起身后,把方咏言打量了一翻,“爹,这就是你所说的年轻有为的后生?”
“你这孩子……”候老头有些不好意思,“方小哥……”
“承候老伯夸赞了!”
候玉康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样子,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跟我爹似的,像个老学究?”
“混小子,你乱说,我揍你!”
候玉康显然对这句威胁一点也不怵,玩味的看向方咏言。
方咏言坦坦荡荡,风轻云淡。
候老头见小儿无礼,生气的脱口而出:“再说,这个月的零用银子没了。”
候玉康看了一眼自己的爹,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候怀勤觉得有些奇怪,以前用这一招可是很管用的,怎么今天……内心一紧,连忙说道,“康儿,你是不是跟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混在一起了?”
“没……没有的事!”候玉康挥着袖子不耐烦的回道,边说边又坐回了椅子。
看到儿子敷衍的态度,候老头不淡定了,语重心长的说道:“康儿啊,你可别跟着那些人学坏。”
“爹,你乱说什么?”
“那你怎么不紧张这些零用银子了?”
候玉康高兴的回道:“爹,最近有人请客。”
“谁?”
“你不认识。”
“不认识的人,你敢白吃白喝人家的?”
候玉康不在意的回道:“听人说,他家银子多得很,不在乎这些小钱。”
候老头更紧张了,连忙问道,“这江城还有我不认识的人?”
“爹,你别问了。”候玉康显得不耐烦。
“臭小子,爹这是怕你被别人骗了。”
“爹,人家出银子,骗我什么!”
候老头叫道:“你以为天下有白吃、白得的便宜?”
“爹,人家就是有银子,你别多想。”
“到底是谁家?”
“孙家!”
候老头问道:“孙户曹(管户籍的官名)孙家?”
“才不是他家。”
“那还有那个孙家?”
候玉康得意的回道:“人家以前可在汤太守家做管事。”
“汤太家的管事不是姓汤么,那来的姓孙。”
“小管事还不行呀!”
“那个小管事?”
“爹,你烦不烦?”
候老头叫道:“姓汤的都逃走了,汤家都散了,都成落难的鸡了,那来银子请你们这些小东西?”
“那我不知道,反正孙菜头有银子请客。”
听到跟汤太守有关,站在一旁准备告辞的方咏言默默的把这个消息记到了心里,看了看外面,天色不早了,拱手对候老头说道,“老伯——”
“方小哥,不好意,让你见笑了!”
“候老伯,谁还没年轻过,无妨,无妨!”
候老头摇了摇头,“生儿生女都是债啊!”
方咏言笑笑,“老伯,咏言谢过你的款待,天色不早,晚生要回去了。”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到我家来做做。”
“好,晚生到时一定会过来叨唠”
不知不觉一天又要过去了,暮色从天际慢慢袭过来,墨蓝色的天空,被夕阳最后一丝余辉笼罩着,古老的江城,在晚风中安静下来,傍晚的风光让这座富庶的城市变得沉静古朴。
林怡然站在客栈房间窗口,透过参天大树,看向辽阔的天空,她心情沉重,无心欣赏这些美景,不安的转头又问了一句,“方公子,凌大哥他们回来了吗?”
“我到门口去看看。”苏小兰刚说完,扒在门边的小阿福听到这话,一声不吭,就朝外面跑去,他去看人有没有回来。
苏小兰见阿福出去了,不安的问道,“林姑娘,你们刚才遇到什么事了吗?”
林怡然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苏小兰才不相信,不过林怡然不想说,她也没办法,不安的伸头朝外面看了看,叫道,“姑娘,方公子回来了!”
方咏言准备回自己房间,见苏小兰在林怡然房间看向自己,他走到林怡然房门口停下来,问道,“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有。”
“哦!”方咏言想转身回自己房间,可他发现林怡然脸色似乎不大好,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陶老头跟焦长根蹲在走廊尽头聊天,听到方咏言的问话,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林怡然房门口,回了方咏言的话,“遇到了些麻烦。”
方咏言问道,“什么麻烦?”
“林姑娘让苏小哥去叫人了,大概快回来了!”
方咏言明白了,这是等人到一起商量怎么办,抬脚出了林怡然的房间,和陶老头聊了聊江城官场的一些八卦,打发时间,一起等其他人回来。
江城府衙
范先生和左祯两人回禀了江城府衙这两天的情况,“王爷,江城府衙乱成一团,府衙里的事都没人做,搞得江城民众人心惶惶。”
左祯点头说道,“如果大家不是忌讳城里城外的十万大军,差不多乱起来了。”
夏宗泽抬起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军师,没有说话。
范先生见王爷不说话,只好开口,“王爷,汪大人这样做,捐资的人仍然没有几个,眼看着军中开支吃紧,还真不是事。”
左祯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外军营里,问道,“什么时候杀姓梁的?”
夏宗泽开说道:“明天!”
“行!”范先生想了想说道,“明天让周将军带人过去抓来杀了!”
“杀了抄家,肯定能抄到银子。”左祯回道。
“只能这样做了。”范先生深深叹了口气。
四喜和周绍良两人一起从外面回来。
范先生马上问道,“外面怎么样?”
“娘佬老子的,姓汪的屁股都让老子给他擦了!”周绍良进来就骂人。
范先生摇头,“江城官吏都不想掏银子,就算不是汪大人,是其他人,可能也是这个结果。”
“王八糕子,抓了一批人,这些家伙才安静下来。”周绍良骂道。
左祯笑道,“周将军,你要发财了!”
“发个屁,都没人来赎人。”不提这话还罢,一提这话,周绍良更生气了,一点银子都没有捞到。
左祯说道:“这倒是怪了,怎么会没人来赎人?”
“我咋知道!”周绍良气不打一处来。
范先生想了想捋了一把胡须,笑了笑,“王爷,明天,不需要周将军去抓人了?”
“抓谁?”周绍良好奇的问道。
“梁其道。”
“咦,他不是在家装病嘛,抓他干嘛?”
“当然有抓他的原由。”
“哦!”
夏宗泽说道,“先生的意思是,他明天会过来为被抓的人求情?”
“对!”范先生回道,“此人终于露面了。”
四喜说道,“那两万两也终于要动了。”
“什么时候?”夏宗泽问道。
“明天晚上!”
江城某客栈
一直到戌时(19:00—20:59),苏大易才带着凌齐车和马秃三回来。
“林小哥,你让我们回来,是不是要动手了?”
林怡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问道:“你那边什么情况?”
马秃三回道:“我抽空又去了码头。”
林怡然点了点头,“那个茶寮的人怎么样了?”
“不经常坐在那里,我找人跟过,他也在跟踪人,跟的这些,我探不出身份。”
林怡然问道:“还有吗?”
“码头有郭家雇的船只,可能明天动手运银子。”
林怡然明白,郭家动了,盯上郭家的所有鬼魅魍魉都动了,这些鬼魅魍魉包括自己。可是现在,自己却没有找到能插针的地方,急得她直挠头。
方咏言见林怡然烦燥的抓头,暗暗的叹了口气,她不过是个女孩子罢了,开口说道,“林姑娘,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有没有用。”
林怡然放下双手,问道,“什么样的消息?”
“我今天到候老爷家做客,他小儿子说,汤太守家有个小管事,小管事的儿子出手大方。”
“姓什么?”
“孙。”方咏言回道。
林怡然连忙问向陶老头,“那个小管事姓什么?”
“孙。”陶老头回道。
“难道是同一个人?”
陶老头回道,“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
林怡然仰头吐气,“一个管园子的小管事,不仅养女人,还让他儿子出手宽阔,这说明什么?”
陶老头说道,“难道,汤品成的银子在他手里?”
“就算不在他手时,我估计,他也是知情人。”林怡然说道。
陶老头眯眼点了点头。
马秃三说道,“要不要把小管事抓过来?”
林怡然摇了摇头,“我们被人盯上了,怕是抓不了小管事了。”
“怎么回事?”凌齐轩和方咏言同时问题。
林怡然低下头,没有说道。
苏大易回道,“我们今天被人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