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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之前得多为他们布置点作业,免得过年期间自己不在他们无聊找不到事情做, 薛花花教他们小学课程不费力, 初中课程明显吃力多了, 她和李雪梅都走了,薛花花恐怕吃不消,尽可能的多留些作业能减轻薛花花负担。
陆德文他们不知罗梦莹的想法,只是感觉罗梦莹忙碌了很多, 以往没课的时候她都跟人闲聊, 现在成天埋头奋笔疾书。
天气寒冷, 杀猪后连续几天的雨夹雪,冻得人牙关紧咬, 瑟瑟发抖, 猪场风大,刺骨的风刮得人说话舌头都在颤抖,薛花花将学习的地点做了改动, 上午去知青房学习数学地理,下午去李雪梅家学习语文历史,本意是免得两人冒风去猪场讲课感冒生病, 李雪梅还好, 她要奶孩子, 早上在家哪儿都不去, 午饭后等着给他们上课。
罗梦莹却不同, 没她的课也不闲着, 抱着课本到李雪梅家翻, 第一页到最后页,反反复复的翻,边翻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严谨认真的态度令陆德文他们汗颜,身为知识分子尚且如此努力,他们有什么资格懒惰?
尤其是陆德文和陆明文,被罗梦莹的用功羞愧得无地自容,这次考试,他两表现优异,多吃两片猪肉后心就有些飘了,绷着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早上软绵绵的爬不起床,傍晚天黑就哈欠连天的想睡觉,精神远不及以前好,相比寒热无阻,霜雪无惧的罗梦莹,他们太堕落了。
走神间,感觉有道冷若冰霜的目光望着自己,陆德文抖了个激灵,惊魂甫定的抬起头,对上他妈阴寒至极的脸,赶紧低下头去。
“怎么的,想学外边小学生放寒假啊?”太冷了,薛花花说话时唇边似燃了香烟,雾气萦绕,陆德文端正脊背,铿锵有力地回答,“不想。”他们是大人,哪儿能像小孩子贪玩,况且学习不像种庄稼,种子撒进去甭管看不看,都会生根发芽,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两天不学习,前边的知识就给忘记了,他们哪儿敢偷懒。
“不想就好好听着,罗知青她们明天就回家了,期间的语文数学全部我来教。”不知是天冷还是生气的缘故,薛花花绷着脸,看上去甚是威严,陆德文忙不迭点头,陆明文和陆建勋他们同样如此。
罗梦莹专注地翻着书,时不时的在本子上做笔记,薛花花不想说废话打扰她,拍了拍书,“好好听,该记的记在本子上,有事没事常翻来背,别以为不在院坝写作业就万事大吉了,本子多的是,以后的作业全部写在本子上。”
几兄妹齐齐说好。
薛花花垂眸,找到自己暂停的地方重新念。历史没有太多技巧,照着书背下来就是了,薛花花不太懂哪些是重点,她出题都是遵循写作文的要素来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造成的影响,考试也考她想的这方面,陆德文熟悉她的套路,每次考试,历史绝对考得最好的,不仅陆德文,陆明文陆建勋陆红英的历史都不差。
一字不漏的念完章节内容,薛花花找出自认为关键的内容,慢慢念,让他们在本子上誊抄遍,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写多背有好处,遇着不会写的字,薛花花就在木板上写下来,标注上拼音和意思。
最后个字落下,薛花花松了口气,“好,初三的历史到这就结束了,鉴于语文和数学课程落后,明天起历史课就不上了,等语文数学的进度跟上来再说。”薛花花讲课的方式简单粗暴,念,照着课文念两遍就让他们自己消化,要不是时间受限,以薛花花的速度,两天就能把历史课讲完。
她轻松了,陆德文他们却不轻松,低着头,对照着本子上的内容小声朗读,默默往心里记。
薛花花站了会儿,搁下书去灶房找孙子,李雪梅和陆明要去农场探望老人,正准备带给老人的吃的,肉先煮好,馍馍先蒸好,明早装着就走,西西握着烧焦的树枝在墙壁上乱写,东东则窝在陆明腿上,笑嘻嘻望着灶眼,陆明背上背个娃,腿上抱个娃,弯腰夹柴时动作分外滑稽,薛花花过去把东东抱起来,“是不是又让陆明叔烤红薯了?”
东东指着灶眼,笑得眼睛都弯了,“吃红薯,两个。”说两的时候还比了个剪刀手,表明自己说的是二。
“快到晚饭了,待会回家奶奶给你烤,陆明叔烤的留给小明弟弟吃。”过会儿陆德文他们背完所学的内容就能家去了,明天起,他们就在家里学习,不出门了,到处冷飕飕的,冻得人受不住。
陆明添了几根竹棍进灶眼,笑道,“小明弟弟还吃不了,给东东烤的。”陆明文摸摸东东的脑袋,朝薛花花道,“东东说话快得很,好像又蹦出很多词汇了,刚才小瑞他们来,东东指着小瑞喊打鬼子呢,他哪儿学的啊。”
自己孩子还不会说话,陆明对会说话的东东喜欢得很,天天教他喊五叔,五叔,东东竟然真的会喊了,要知道,他大哥家的小瑞三岁多喊他都是五猪五猪的叫,比东东差远了。
“昨天路上遇到小瑞他们玩雪,几个人装八路,几个人扮鬼子,八路打鬼子,估计他听去了。”东东语言天赋强,晚饭后全家搓草绳,陆德文他们爱背古诗课文,有天早上赵彩芝告诉她,东东醒了后,自己在床上举腿玩,玩着玩着自己背古诗,零零星星的句子,有些吐字不清楚,但确实是昨晚背过的古诗。
小孩子的记忆好得很,尤其正是到处捡话的时候,今早西西还问自己脸皮厚什么意思,她问哪儿听来的,西西说孙奶奶骂人这么骂的,薛花花大概解释了两句,来的路上,陆明文和陆建勋因为送女同志回家的事儿吵了起来,西西就指着陆明文说脸皮厚。
学以致用,小孩子能力强着呢。
“我看东东也是读书的料,以后让小明跟着他们,看看能不能沾点光。”陆明文掂了掂冬裙睡着的儿子,笑得憨厚,薛花花打趣,“成啊,看你妈舍不舍得,你妈是两分钟见不到小明就浑身不舒服的人,小明跟着西西乱跑,她不得漫山遍野的追啊。”
有了小明后,刘云芳表现得比李雪梅还积极,李雪梅坐月子是她照顾的,洗衣服做饭样样不让人插手,小明有段时间生病,要不是猪场离不开人,她非得时时刻刻抱在怀里不可,弄得陆明几个嫂子抱怨她偏心,传到刘云芳耳朵里,她很坦然地回应:偏心怎么了,分了家还想我像从前一碗水端平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明几个嫂子还能说什么?
说起这个,陆明也没办法,他妈以前多厉害的人,除了他大哥家的小瑞让他妈高兴得几天没睡觉外,其他孩子生下来就没什么好的待遇,他爸的说法是小瑞是家里头个男孩,激动是正常的,刚生他大哥,他奶表现得更明显呢。
他以为李雪梅无论生儿生女他妈都不会有太大波动,不成想,比得了小瑞还高兴。
“婶子,我们走后你劝劝我妈,过几天就回来了,别整天念叨,我当爸的能害了我儿子不成?”因为带小明去农场的事,刘云芳不高兴好几天了,以前天天在这边待着,天黑才回家,这两天直接不过来了,他们带小明是给老爷子看看,哪儿像他妈说的严重,好像离开生产队小明就会感冒似的。
刘云芳想什么薛花花了解得很,无非怕手把手带大的孙子几天功夫把她忘记了,前几天队上有媳妇给孩子断奶,抱去娘家住了几天,回来后爹妈都不认了,刘云芳听得正唏嘘缓不过来,李雪梅说要带小明去农场住几天,能不让刘云芳气吗。
“没问题,你妈不是不讲理的,她啊,怕小明回来跟她生疏了,前几天队上不就有这样的例子吗?”薛花花看向灶台间忙活的李雪梅,“你教德文他们整年,我也没啥好感谢的,明早等等我,我给你爷做了点吃食。”
老人家牙口不好,像腊肉香肠是咬不动的,今天陆建国去公社开会,她托他买点肉和红糖回来,正好罗梦莹要回家,两人都分点。
“婶子这么客气干啥,我教德文兄弟自己也有受益,共同学习进步是好事,你这么说太见外了哈。”
薛花花料到她不会收,“我不是给你的,是给小明祖祖的,你帮我带去就行。”说话间,外边陆建国来了,搁下薛花花要的肉和红糖,邀功道,“花花啊,你看看这肉满意的,应你的要求,不肥不瘦的五花肉......”
听到肉,东东蹬着要下地,红薯也不管了,喊着陆爷爷往外跑,见肉搁在桌上,双手趴着板凳就腾空脚往上爬,板凳直直后塌,要不是陆红英反应快,非摔他跤好的不可,陆红英把凳子拿开,训道,“摔着你就知道了,站好。”
东东急不可耐的仰起头,心思都在桌子上,哪儿管陆红英说了什么,见状,陆红英拉过他,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东东挣扎着跑向陆德文,踩着陆德文脚背往他身上爬,试图通过他爬到桌上去,急切的模样逗得陆建国哈哈大笑,“德文啊,东东像你,听到吃的就双眼放光,听说那颗树上有鸟蛋,不干活也要去山里,自己偷偷找瓦片煮来吃,差点没把人房子给烧了。”
陆德文次次偷懒都是因为吃的,无论陆德文藏在哪儿陆建国次次都能找到,为啥?陆德文升火的烟雾窜上空了呗。
闻言,陆德文脸热得不行,旁边陆明文小声哼,“知道你以前多好吃了吧,不干活,天天想着吃独食......”
陆德文:......
“你又好到哪儿去,活你是干了,工分呢?天天吃咱家的粮食干别人家的活。”
戳起心窝子,兄弟两是不相上下,西西蹭蹭跑出来,学薛花花样子板起脸,缓缓的吐出三个字,“脸皮厚。”
陆德文和陆明文:......
“哈哈哈哈。”陆建国笑得直不起腰,摸摸西西的脑袋,“西西,你咋这么搞笑呢,来来来,陆爷爷给你糖吃。”薛花花两个孙子是队上出了名的伶俐,平日来猪场好多人逗他们,两兄弟也不生气,大人写作业他们就自己玩,半点不让人操心。
他给孙子买的薄荷糖,西西和东东一人一个,东东自己剥开糖纸就往嘴里塞,西西捏在手里,不忘说谢谢,陆建国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花花啊,我看西西这娃长大不得了,你们好好培养,以后肯定有出息。”
过年猪肉涨价,七角一斤,薛花花要了两斤多肉,一块五,红糖五毛,共2块,陆建国把多出的一元给薛花花,“天不早了,家里娃儿还等着我买糖回去,什么话以后以后说啊。”把钱塞给薛花花,背着背篓就家去了。
嘴里含着糖,东东又想起桌上的肉了,伸开手喊薛花花抱他,薛花花哭笑不得的抱起他,“肉没煮熟,煮熟了才能吃。”她的本意是喊李雪梅和罗梦莹到家里吃饭,两人说什么都不肯,薛花花思来想去,煮红烧肉带给两人比较好。
薛花花没有弄过红烧肉,只知道要红糖和酱油,锅烧干,把切成块的猪肉扔进锅,翻炒几下后添水,加红糖炖,薛花花在灶房忙活,堂屋的陆德文边搓草绳边嘀咕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全家分的猪肉就挂在堂屋的竹竿上,好端端的薛花花又煮肉干什么?
当然,陆德文他们还不至于认为家里打牙祭,开始后就吃过肉了,才几天时间,不可能又吃,陆明文问陆德文,“咱妈啥时候过生?”从小到大,薛花花似乎没过过生日,几月几号他都不知道。
“我哪儿记得,妈从没说过,爸在的时候也没提过,你说妈过生?不会,妈比咱都节俭,哪儿舍得铺张浪费?”别看他们兄妹月月考试有米饭鸡蛋吃,薛花花却不是好吃的,除非都吃米饭吃鸡蛋,否则薛花花坚决不会给自己蒸米饭和鸡蛋。
“那是为什么?”灶房的香味不似上回吃肉浓郁,陆明文嗅了嗅鼻子,“妈是不是给西西和东东吃的?”
这个说法有可能,家里吃得最好的就是西西和东东,隔三差五的吃鸡蛋,有啥好吃的,薛花花绝对先想着孙子,不过......“两斤多肉,西西和东东哪儿吃得完?”
两兄弟没讨论出结果,薛花花左右手牵着孩子出来了,“明文明早送罗知青去县里,顺便把草绳拿去换钱,今年咱就不搓绳子了,抽时间把家里的柴规整规整,收拾收拾好过年。”今年所有人都积极学习,柴篷里的柴是陆红英有时间挽的,剩下好多没挽,木棍没劈,明天在家学习,得把该干的活干了。
陆明文震了震,“妈,我送罗知青吗?”
“你大哥力气大要砍柴,你不去谁去?”
陆明文哦了声,偏头看向陆建勋,后者会意,“送罗知青我还是愿意的,只要不是隔壁生产队的女同志,送什么人都行。”那些女同志太遭人烦了,说话扭扭捏捏就算了,还跟陆明文抱怨自己是拖油瓶,走哪儿都甩不掉,天地良心,他给陆明文作伴的,自然是陆明文走哪儿他走哪儿了,怎么就是拖油瓶了?
难道像她们放着宽阔的路不走,专走竹林就不是拖油瓶了?
“可是二哥,你找得到回来的路吗?”陆建勋这么大还没去过县城呢,去的时候有知青们带路,回来咋办?
陆明文苦恼了,抬头老实坦白,“妈,我不认识路。”
“老知青要送人去县城,你们跟着他就不会走丢了。”薛花花担心灶眼里的柴掉出来,掉头进了灶房,西西和东东赶紧跟上,跑得比谁都快,陆明文心道陆建国真没说错,两个娃儿都随陆德文,好吃。
舀饭时,炖肉的锅盖还盖着,西西和东东腿贴着腿倚靠着薛花花,垫脚望着灶台,舍不得出去,薛花花抱起东东,指着冒烟的锅,“肉没熟,煮熟了给东东吃。”旁边西西扯她的裤子,薛花花笑着补充,“西西也有份。”
约莫记得肉的事,往常吃完饭就昏昏欲睡的兄弟两甚是精神,天黑看不见兄弟两也不肯回房间,硬要薛花花抱,左腿坐西西,右腿坐东东,硬是精神奕奕的陪薛花花在灶房烧火,陆德文他们坐柴堆上,借着光背书。
不知过了多久,薛花花放下孩子,揭开锅盖,舀了两块肉出来,西西和东东欢呼起来,“奶奶,奶奶。”这时候的兄弟两就认薛花花,其他谁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