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一时没有听出她这话里的讥讽,只是抓住了她其中的一句:“你是说,若她亲自来说了,你就肯?”
“若在情在理有何不肯?”瑶光眨眼,一脸无辜,“如今我肩上挑着两头的担子,若有人为我分忧,我高兴来不及呢。”
“当真?”太皇太后脸上终于摆出了笑意。
瑶光笑道:“老祖宗别一个劲儿地要我的话呀,也得问问郑太妃的意思。”
“她定然是愿意的。”太皇太后肯定的道。
瑶光扬唇,有儿子做后台,搁谁谁不乐意?真当她秦瑶光是傻子吗!
入夜,瑶光沐浴完,洗去了一天的疲惫,这才腾出手来看自己的儿子。
他乖巧地躺在乳母的怀里,不哭不闹,圆啾啾地眼睛瞪着瑶光,似乎是在认她是谁。
“来娘亲抱抱。”瑶光伸手从乳母的怀里抱过他,小幅度地摇晃,襁褓里的小人儿立刻舒服地眯上眼,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咕噜咕噜”,似乎是愉悦至极。
三个月了,他又长大了不少,刚出生时的红皱褪去,露出一张精致可人的脸蛋儿。他更像他的父皇,长相秀气,不掀开下面的小被子还以为是小娘子呢。
“娘娘可别这么说,说多了日后陛下长大了定然要跟娘娘生气的。”小石榴阻止她。
“实话呀。”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亵衣坐在床沿上,头发柔顺地披在脑后,抱着小皇帝的样子慈爱极了,丝毫没有在朝上冷面肃然的模样。
“立儿,娘亲说得对不对?老人说男生女相是有福气的长相,你说呢?”她笑着握着小皇帝的手,勾勾他的手心,逗着他。
小皇帝皱了皱鼻子,浑身在襁褓里扭动一番,不知道有多不满呢。
他才这么小,却承担了社稷黎民的所有期望。看他这弱小的样子,小胳膊小腿儿,轻轻一咬就可以留下印子。
“小石榴,你说他以后会不会怪我?万一他只想做一个逍遥的王爷呢?”瑶光叹气。
小石榴上前,道:“常人求也求不来的东西,陛下怎么会怪您呢?他投到了您的肚子里,想必就是做好了和您一起祸福同担的准备。”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瑶光偏头,笑着看向她。自入宫以来,她们都成长了许多,学会对命运低头,也学会对命运作出反抗,爆脾气的小石榴也会温言细语地劝慰人,潇洒如风的她也会甘愿为了怀中的人放弃逐山涉水的心愿。
“但愿他能如我一般坚强吧。”瑶光俯身低头,温柔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先帝这一生就是错在太过仁慈了,宽恕了别人却不曾放过自己。但愿他们的孩子能有她这般狠心,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足够狠。
次日上朝,瑶光便点了庄严为钦使,由他南下主理黄河决堤一事,重修堤坝,安抚百姓。
“臣,领旨。”庄严站了出来。
“诸位可还有事上奏?”瑶光问道。
觑视一圈,下方无人应答。
瑶光起身,高公公唱喏:“退朝!”
回了宣室,小石榴仓促地迎了上来,鲜少的一脸慌乱。
“娘娘,郑太妃有孕了!”
瑶光脚下一顿,震惊回视:“有孕?”先帝都没了,这“孕事”从何处而来?
“芳信宫的人来报,说是已诊出三个月的身孕了。”小石榴道。
“那为何之前不报?”瑶光快走几步坐上榻,一脸惊讶,“难不成她认为我会对她的肚子做些什么吗?”
“这个……也是不能排除在外的。”小石榴叹气,“后宫的女子怀孕不易,她有此戒备也是应当的。”
瑶光冷笑:“那这么说来,当日先帝的死因与她是脱不了干系的了?”
小石榴一惊,倒是还忘了这一层。先帝如何死的?不就是吃了那什么松石散吗?
“若这松石散只有萧妃一人用过,那明珠公主在娘胎的时候萧妃就应该不必再给先帝用药了。”小石榴侧头看向要瑶光,“但先帝确实是因食用过量,久积成毒而过世,那么在萧妃之后,应该还有人……”
瑶光闭上眼,她早说了,先帝对谁都仁慈,唯独没有学会对自己仁慈。蛇蝎心肠的女人,他还护着她做什么呢?
“怪不得,怪不得萧妃临死之前要对郑太妃说那番话!”小石榴恍然大悟,激动地看向瑶光,“娘娘,郑太妃一定脱不了干系,谋害先帝,她一定有份儿。”
“嗯。”
“娘娘,您都不准备追究她吗?”见瑶光反应冷淡,小石榴有些不解。
瑶光轻笑一声,带着无尽的无奈:“怎么追究?先帝自己都放过她了。”
“怎么可能……”小石榴惊呼。
瑶光点头,世事无常,就有这么心软的人,兴许是念及郑妃平日对他的陪伴,兴许是为了那极小极小的她会怀孕的几率,所以他及时后来已经想通其中的关窍,却还是对瑶光缄口不言。
他没有说什么饶恕郑妃的话,但他自己的不追究,不就是让瑶光循着他的足迹而去吗?
“放开胸怀想一想,这也是好事,先帝子嗣单薄,她若能生下一儿半女也不枉她进宫一回了。”瑶光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小石榴撅嘴摇头,她家主子这是被先帝传染了啊,何时也这般心慈手软了?当然,她绝不是说她家主子以前心狠手辣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