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将几个孩子教导地极好,永珩沉稳坚毅、永瑆孝悌善书、涵昉沉静温婉、兕子活泼可爱,弘历看了看垂首抱着涵昉勾勒图画的人,如此弱柳扶风之人,说出来的话倒也真是字字戳心。
六人团团地坐在桌旁,若翾将瓶子递给永珩,永珩装了铁砂,使劲儿地摇晃,这内画瓶要求的细致,若是不把里面弄毛了,颜色难滃,也存不住,永珩力气大些,正适合做这个。只是他素日里爱扮出个严肃模样,今日倒是格外地活泼起来。
有了弘历这个会画画的,若翾这拙劣的画技就不够瞧了,她寻了松香,在香炉上烤了烤,抹在狼毫精细的木管红漆描金夔凤的毛笔上,递给弘历。
她低垂着眉目,白嫩纤细的手微微颤抖,紧抿的薄唇凄凄,弘历心中一软,接过狼毫,二人指尖相触,若翾缩回手。
六个人、十二只手在桌子上来来往往,不过一个时辰便做好了四个,弘历看着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的六个鼻烟壶,微微一笑,“皇额涅见了这个礼定然喜欢。”
说话的功夫,宫女端来了净手的热水,弘历洗了手,一个热帕子递到手边,描兰绣葡萄的袖口,是她。顿了顿,他接过帕子,“还知道讨好人呢,真难得!”
永珩很有眼色地带着弟妹出门,若翾跟着弘历走进里隔子,见他要躺下,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略微转了两个来回,她走到榻边,坐在脚凳上,轻轻靠在弘历宽阔的脊背上,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小意的恳求。
“奴才知错了······”
弘历一直侧耳听着她的动静,她衣料摩擦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坐在脚凳上的声音、她恳求的声音,感受到她靠在自己后背上,他心中一松,却又觉得烦躁,向里缩了缩。
若翾不意他有此举,头歪了歪,险些磕在床沿上,颇觉羞愤地站起身,刚走到门边,又忍不住回头:他还是侧卧着,没一丝动静,刚毅的脊背如山般岿然不动。
噔噔噔的元宝底声音响起,弘历感觉一个馨香柔软的身子在背后拥住自己,一张脸埋在自己后背上,“···还要生气吗?要不然您打翾翾吧。”
她这么求和,声音之中都带上了颤音,背后也传来湿润的水意,弘历低低地叹息一声,回身将她包入怀中。
她这么瘦,整个包起来都绰绰有余,可是平常自己却最喜欢窝在她脖颈处,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弘历低低笑了声,听不出是愉悦、抑或是嘲讽。
若翾今儿梳了满翠钿子,有些硌人,她动了动,低声道:“您不动气了?”
弘历哼了一声,“凭你?还不够格。”看在自己比她大十六岁的份上,只当她小孩子胡闹,算了!
眼底涌上泪意,她不想让他瞧见,只能埋首于他怀中,“奴才知道错了,可是奴才真的···那一日,寄荷殁了,咱们永璐又病得那样,我实在难受地紧,却忘了,那也是您的孩子,您同 样疼。”
真是鬼迷了心窍,一边深爱、一边计较,或许这就是身在帝王家的悲哀,心中爱着,却不妨碍算计,完全忘了,死了的不只是仇敌的孩子,更是他的孩子,他也难过、他也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