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郭常在高高的颧骨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越发显得粉面含春,未闻其声,先见笑脸,“奴才多谢贵妃娘娘提携,只是内务府还没送来奴才的吉服,奴才这······”
镜子里的人左右拧了拧头,见没什么错处,便道:“那贵人便按着你们厄鲁特蒙古那边的习惯穿吧,贵人是那边的人,该怎么穿,知道吧?”
若翾回身,略带深意的目光望向郭氏。
郭氏面色一变,僵硬了片刻道:“是,奴才明白了。”
“下去吧。”若翾深深地看了郭贵人一眼,对着焕春使了个眼色。
郭贵人才下去,小德子领了一个人进来,正眼一瞧,却是吴书来。
吴书来打了个千儿,“奴才吴书来请贵主的安,贵主福在眼前,新春喜庆。”
“这么一串儿的吉祥话,公公也不嫌累得慌,”若翾命人搬来了小杌子,“每次本宫请公公坐,您总得三推四却的,今儿一定得坐了,要不的话,德子,你给本宫按着坐。”
吴书来满面堆笑,坐了半拉,“贵主大恩典,奴才怎么擎受得起?”
抱夏端来了热茶,掀开盖子闻一闻,“上好的六安茶,”他抿了一口,“口味回甘,奴才谢贵主赏好茶。”
若翾垂首一笑,“公公在万岁爷跟前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差本宫这口茶?”她顿了顿,“今儿个请公公来,是有这么一桩事儿。”她从匣子里取出一把钥匙,递到抱夏。
吴书来自抱夏手中接过钥匙,一脑门子疑惑,“贵主这意思是?”
若翾坐直了身子,两手交叠于两膝,容色之中也带上了五分严肃,“本宫若是记得不差,公公也有小六十了吧?”
岁月不饶人哟,吴书来苦笑一声,脸上的褶子见证岁月,“贵主博闻强识,还能记得奴才的年岁,奴才五十六了。”
“那也不小了,”若翾颔首,“从前本宫在万岁爷跟前儿伺候那会,公公没少照顾本宫,宫里的太监到了年纪,大多都到恩济庄去养老了,那地方,不好住吧?”
怎能好住呢?说起来恩济庄也就是奴才聚居的地方,宫里死不得,就到恩济庄等死去,吴书来忍不住滴了两滴泪。
“嗨,这大喜的时候,瞧奴才这不长进的!奴才说句不要命的话,污主子的耳朵,奴才这种人,挨了一刀,没儿没女的家伙,可不就得···到那儿去嘛,奴才享了大半辈子的福了,这辈子不亏!不怕这个。”
抱夏摘下自己的帕子递给吴书来擦了擦眼泪,若翾也跟着叹息,“要不本宫给公公这个钥匙呢,这是本宫阿玛在恩济庄跟前置办了一个宅子,地方不大,里头有两个小厮、两个丫头,等公公出宫了,便到那宅子里去养老。”
吴书来迟登了片刻,膝头子一软,噗通跪下,“贵主的恩德,奴才···奴才没法报答。”紧紧地攥着那钥匙,这伺候了弘历一辈子的老奴才闷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