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恒抿唇一笑,月下长身玉立的人萧疏清癯,风过之处,掀动他的褂子,一股如兰似麝的脉脉香气传来,如他的人一般,让人安心不已。“四年前,也是冬日,我从江宁归来,家中为我定亲,路过洛阳城外的梅花林,她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俏立于桥上,头戴貂帽,发间簪着一对广玉兰玉石簪子,怀中抱着几支梅花,犹如画中人翩然而至,只可惜,她转眼入了梅花林,我遍寻不得。那惊鸿一瞥,让我苦寻五年,人世间再未寻得伊人芳踪。于恒而言,这世上,若心慕一人,便要专心一意,不然既是辜负了自己心慕一人的心意,又辜负了旁人待自己的心意。”
“原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是真的,只是在公子这里换做了梅花。”斐瑕曼声道。
傅立恒垂首看她,“此间凌乱不堪,实在不是久存之地,恒虽然未曾出仕,但还有些散碎银子,可以助姑娘离开此间。”
斐瑕涩然一笑,“纵然公子有此善心,但斐瑕乃是罪臣之后,阖家深受牵连,贬为奴籍,犹如玉险泥淖,再不可脱离了。”
傅立恒了然,被朝廷定为罪奴的人,等闲是无法脱离的,就连他们所出的孩子,都是罪奴,看着斐瑕平静的侧面,一时没了言语。
傅立宁出来之时,便瞧见二人立于廊下,对这个如同柳下惠般的弟弟也算是服了,他喷着稀薄的酒气,走到傅立恒身边,“走吧,玉郎,我们该回去了。”
傅立恒颔首,同斐瑕点点头,便随兄长离去,傅立宁扬扬马鞭,“我还要去别的地方走走,今晚便不回去了。”
傅立恒唤住他,“二哥方才说有事要说,却没说完。”
“哦,瞧我,喝了几盅酒,倒忘了,”傅立宁揉揉眉心,“我听大夫人身边的巧燕说,家里长辈或许要给你安排着完婚了,先恭喜三弟了。”
傅立恒面色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变,“可是我听说那魏家姑娘才没了外祖母,也能完婚的吗?”
傅立宁摆摆手,“这我哪里知道呢?只是听巧燕一句闲话罢了,那魏家姑娘定亲时,我虽未见过,但听说是个绝代佳人,恒弟艳福不浅。”
总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傅立恒默念着这句,无心无绪地回了傅家大宅。
二夫人晚间恰巧差人去请傅立恒,得知他出门去了,便一直命人等着,此刻见儿子归来,便将自己的打算同他说了。
傅立恒看着父母的脸色,皱眉道:“以傅魏两家关系,那魏家姑娘失了外祖母,于恒而言,亦是失了姨奶奶,怎可如此急于完婚,给外头的人听了,也笑话咱们这样人家没了礼数,实在不妥。”
二夫人不曾想这一向孝顺的儿子竟有旁的心思,下意识看向傅荣仪。
傅荣仪拈须,亦是在思忖此事,“玉郎说得有理,过快办事,实在不妥,但且将魏家姑娘接来,她的外祖母是你的姨奶奶,那于她而言,老太太亦是她的姨奶奶,亲戚之间,走动走动,不为过。”
傅立恒只得颔首,且将此事拖着,留个回圜之地,再慢慢想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