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喜过,”夏泠轻声道,“又谈何不喜。”
接着便如来时那样,足尖于水波一点,轻盈离去。
……
出了乞凉殿,把阵法合起,夏泠才长舒一口气。
回想起殿中所见,一时又有些默然。
夏泠并不是见不得血,只是觉得这位储教习,心境出了点问题……但他是前辈,修行比她多了不知几个甲子,她也不好说得太多。
又想起马上就要开擂台赛,作为极乐宗一员大将,储教习却在刑牢里与妖兽厮杀得不亦乐乎,听他被关押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她……
‘宗主罚我护持不力……’
夏泠站在原地,将储温的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咂摸,半晌才收回思绪,往丰容台飞去。
驻营里陆陆续续回来了弟子,不少玉台灯火通明。夏泠不欲惊动旁人,专选了灯火阑珊的地方走。丰容台在最高处,等夏泠踏上玉阶时,一片雪花飘然而落,正停驻在她眉心。
不同于乞凉殿里,夏泠用灵力弄出来的人造雪,这雪是实实在在,自天边而落。
夏泠一怔,这才发现,丰容台悬于天际,此时温度极低,正在下雪,雪势还很大,如鹅毛纷纷,把玉台覆成一片洁白。
殿中没有掌灯,只有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她踏上玉阶,才走到台上,行道旁一个雪堆忽然动了动,从中挣出双手臂,片刻之后,蛛奴少女抖抖索索地爬出来,脸色苍白:“恭、恭迎仙家……”
夏泠见她冻得浑身青白,赶紧拂去她身上的霜雪,施了个诀,替她隔开外界的寒意。
蛛奴少女的脸色稍稍转好,但仍是瑟瑟地发抖着,她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一眼夏泠:“多、多谢仙家!”
“无需多礼,”夏泠道,“你一直在这等我吗?怎么不进殿中避雪。”
便见蛛奴少女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谢仙、仙家慈悲,奴皮糙肉厚,抗冻,且……身份低微,若、若进殿内,恐污了您的洞府……”
她还没说完,手便被执起。
夏泠握住蛛奴少女的手,入手只觉握住一团冰。
“你也只是血肉之躯,”她叹了口气,一股暖流蔓上蛛奴的手臂,“非木石之躯,受了冻,岂能不难受?”
又道:“是我疏忽,没与你吩咐,抱歉。”
蛛奴双眸睁大,双唇微张,惊呆在原地。
“走吧。”
夏泠道,她松开蛛奴,示意她与自己往殿内走去。
蛛奴如梦初醒,脸上浮起焦急之色,还未开口,大殿内忽地亮起光来。
“可是神女回来了?”
一道声音从殿内传出,接着大门打开,一名外表俊俏的年轻男修,面带笑容的从殿内走出。
他身后鱼贯而出一行人,有男有女,但各个面貌姣好,年轻俊俏。
男修与夏泠一照面,神情便是一怔,夏泠听他抽息之声:“神女果然九天之姿,绝世无双……”
夏泠打断他的话:“你是?”
蒋立此人,明明是宗门弟子,却伪装成散修,在这破望山脉劫道鬼混,从他细心变装来看,十有八九是瞒着宗门的。
若是放了他,他为了掩下事端,必然不会泄露此事,就是心有怨恨,最多日后偷偷的报复。
杀?
不杀?
……
此时,密林的另一端,萧炼从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
周围一片狼藉,遍地都是倒伏的树、石,修士的尸身,就散落在这些东西之间。不管是穷是富,修为高低,在死亡面前,都得了个平等。
“师妹?”
药鼎宗的男修搀起同伴,小心的给她渡去一点灵力:“你怎样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脸色煞白,满面惊恐,左右张望一会,便拽着女修,一幅赶紧离开的架势,“我已发出传讯的灵蛛,掌教已知我等落难,这就——你干什么?!”
他陡然停下话,戒备的看着走到身前的萧炼。
若是按照他平时的脾气,有个凡人,还是低贱的背棺奴、胆敢拦住他的去路,他定要挥出一道罡风,将之立毙掌下。
但在见了那绝色女修,是怎么一个一个,将这群把他们师兄妹逼入绝境的散修杀了后,对这有可能是她‘同门’的凡人,周波是怎么也不敢放肆了。
“走开。”男修低声呵斥道,“休要挡道。”
萧炼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脚步在地上带起一道湿润土痕,但很快的,他又重新站了回来,不言不语,神情一派平静,朝周波摊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