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舞笑了笑，神情很平静：“无功不受禄，你不欠我的，我没资格要你为了我耗费内力。”

“这么讲道理呀？”步天学着她的样子摸了摸下巴，“那我告诉你，其实苍云是有机会帮你修复丹田的，可他偏偏就是不肯。所以我想，你在他心里恐怕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

他看似随意，其实面具下的眼睛正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凌雪舞，凌雪舞所有的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目光。

可惜凌雪舞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说的是绝龙诀。所以我和苍云的态度是一样的，除非你说出真正目的，否则我们不会收你的任何东西。”

“想太多了吧，我能有什么目的。”步天就是一副宁死不招的无赖架势，“我还不就是为了苍云好吗？我那么喜欢他，当然希望他所有的心愿都能得到满足，无论他想要什么，上天入地我都会给他找来。你说，他最想要什么？”

凌雪舞妙答：“他最想要你离他远一点。”

步天被噎得差点翻白眼，好一会儿之后才哼了一声：“办不到！”

凌雪舞想了想，突然微笑起来：“其实我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无欲无求的人，现在看起来，你是要用事实告诉我，我错了吗？你对苍云那么好，真的无欲无求？”

步天并不回避她的目光，而且也微笑着：“那倒不是，因为我有所求，我所求的不就是苍云吗？”

凌雪舞依然微笑，眸子里闪烁着温润却又精锐的光芒：“哥，我敢以我这颗人头发誓，你现在所说的绝对不是实话。”

步天抱着胳膊斜睨着她：“不管是不是实话，你确定我们还要在这里再聊一会儿？你一点都不担心苍云把墨巍云碾成渣是吧？”

凌雪舞拔脚就跑：“坏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快走快走！”

可是他刚哗啦一下拉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墨行云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大嫂！”

面具遮不住他眼中那浓烈的担忧和焦急，甚至连声音都变了，凌雪舞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不是我！是大哥和三弟！”墨行云一时之间还改不过口来，急得连连跺脚，“你不知道吗？三弟突然请大哥过去喝酒，他肯定要对大哥做什么的呀！我们、我们快点去看看吧！”

在所有人看来，墨巍云是不可能对墨苍云做什么的，他们共同的担心是墨巍云不知天高地厚，激怒了墨苍云，导致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

沧海王一怒，天地风云皆变色，何况区区一个墨巍云？

墨苍云倒是很平静，而且是从里到外的平静。换了一身崭新的白袍，他三年来第一次取下了缠在臂上的黑纱，来到了墨巍云指定的碧华宫。

宫里静悄悄的，里外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大厅正中的桌子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一壶酒，两个酒杯。墨巍云就坐在桌旁，正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墨巍云还是原来的墨巍云，他的容貌并没有任何变化。还没有登基为帝，他穿了一身淡金色的衣衫，倒越发衬出了几分帝王的高贵。

可是此刻的他，眉宇之间却再也看不到半点原先的稚气和邪魅，仿佛一夜之间就从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娃娃变成了君临天下的帝王。尽管唇角也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丝笑容却没有让他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反而透出了几分清冷锐利。此刻的他和，墨苍云出奇的相似。

所以在这一瞬间，墨苍云心里居然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失落，那种感觉跟墨行云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就仿佛一个做父亲的终，于看着自己的孩子飞上了高空，而他只能站在地上仰望着他展翅翱翔的雄姿。那一刻，这个孩子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他终于成为赤日国所有人都王了。

可墨苍云毕竟是墨苍云，就算心里再怎么失落，面上依然没有任何异常，依然像从前一样淡淡地笑着：“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架子都端起来了。怎么，是打算给我一个下马威吗？”

墨巍云的唇角轻轻往上挑了挑，勾出的笑容越发显得清冷：“我哪儿敢？你的鞭子就是我的噩梦，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多少次从噩梦中被吓醒，每一次都梦到你拿着鞭子把我抽得满地打滚，那种疼，刻骨铭心。”

墨苍云袍袖一拂，依然清淡：“有话说就说，以后未必还有这样的机会。”

墨巍云微微冷笑：“那怎么可以？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有算清楚呢。”

墨苍云静静地看着他：“有吗？”

墨巍云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吗？”

墨苍云安静了片刻，然后才突然笑了笑：“那就算，今天我们就把十七年来所有的帐一笔一笔算清楚，你我从此再无瓜葛。”

墨巍云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紧了紧，然后才拿起了酒壶，慢慢替两人斟满酒杯：“坐吧。今天，你是我的，做好秉烛夜谈的准备了吗？”

墨苍云一撩袍服落座，笑容虽不变，语气却陡然变得冷锐：“你的？你要不起。”

墨巍云的手顿了顿，放下酒壶看着他微笑：“是啊，我要不起。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一个人要得起你，可惜不是我。”

墨苍云又是一挑唇角：“不是大概，是事实。”

墨巍云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目光紧紧锁着墨苍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着：“王爷，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拼尽全力，只为你可以不再恨我！我甚至想着，只要你原谅我，哪怕立刻就死了，我都含笑九泉。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我觉得我就像个白痴一样被你耍了十七年！这十七年来，我所受的一切痛苦原来都是源于你的谎言，你对得起我吗？”

他在尽力控制，眼圈依然有些发红，声音也略略颤抖。然而面对激动的他，墨苍云却平静得很，只说了一句话：“我以为你会懂。”

“是啊，我当然懂。”墨巍云冷笑，放在桌面上的手已经紧握成拳，因为用力过大，指节都已经泛白，“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为了不让他们怀疑到我的身份！可是一定要用这样的法子吗？你用鞭子抽我，用刀子划伤我的脸，用各种手段折磨我的时候，有没有记着我是皇帝？”

“我以为你会懂。”墨苍云还是这句话，声音依然平静，“可惜，我很失望。”

墨巍云慢慢点了点头，拼命维持着冷笑：“是，你当然失望，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对我满意过，你从来没有像爱二哥那样爱过我，是不是？”

墨苍云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果忽略掉他缩在袖子中那同样紧握成拳的手：“我哪敢呢，你可是皇上，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有资格爱你。”

“你……你知道就好！”墨巍云咬了咬牙，陡然冷笑起来，“你从前那样对我，可是欺君大罪，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墨苍云笑了笑：“没错，我是欺君了，你不妨说说，会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