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记忆真的恢复……那也是天意。

离开后，北堂苍云直接进了书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落月的来历他已经确定，月未央和月雅歌千方百计要破解封印，让落月恢复记忆，就是为了他们所谓的大业。他们如此耗费心神，当然是因为落月的确有那个本事。而他们所谓的大业是绝对不能成功的，用北堂苍云的话说，一旦成功，这天下就会化为人间炼狱。

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杀了落月，永绝后患。可是此刻的落月记忆尚未恢复，纯真的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让他如何下得了手？

用他的话说，他的狠辣只是针对敌人，现在落月还不是他的敌人，那么全身心相信他，依靠他，死在他的手里也无悔不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真的下不了手。

何况无论墨雪舞还是步天，给他的评价都是最中肯的，他从骨子里就至情至性，尤其对自己人，别说是心狠手辣了，简直心思手软到人神共愤好吗？

可再怎么心慈手软，他却也不可能忘了自己的使命，如果是为了这世间所有正直善良的人，就算再不忍，只怕到最后他还是必须亲手取了落月的性命。

放在扶手上的手突然紧了紧，北堂苍云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得选个合适的人放在身边，跑腿办事是次要的，有时候能陪他说说话也不错。之前的时候，有苏如玉，有夏侯若尘，还有墨行云，都是他可以全身心信任，并且全身心信任着他的。自从来了朝龙帝国，那几个人不在身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虽然有落月，可落月毕竟有着另一层身份，虽然也有墨雪舞，可墨雪舞自己的事还一大箩筐，也足够焦头烂额。虽然也有鬼鹰，可鬼鹰每天负责守护着他以及他要守护的人，也已经很累了，他实在不想再把自己的烦恼强加到他们身上。

虽然也有步天，可是步天正邪难辨，何况不久前还狠狠得罪了他，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想着如何将他碎尸万段来出气呢，怎么可能倾听他的心里话？

实在不行，就让墨行云过来，反正两人身上都背负着一份特殊的使命，至少在那个使命完成之前，墨行云本来就应该跟在他的身边。

可是刚刚想到这里，他却突然满脸不屑地啐了自己一口：想什么呢？跟个怨妇似的婆婆妈妈，恶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身边有个人的确会方便一些，那就从鬼鹰里找一个，来代替苏如玉的角色。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刚才刻意回避的：如果月雅歌真的是落月的同族，他是如何成功穿越苍冥深渊，跑到这里来的？难道那道天然保护屏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牢不可摧了吗？那除了月雅歌，还有没有其他人也穿越了过来？

应该不会吧？毕竟时限还没有到，他们是没可能做到的。或者说，这件事本身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测？

应该不是。虽然月雅歌是落月的族人，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并不是穿越苍冥深渊过来的，而是之前隐身在人界的他们的同族所诞下的后裔。对，应该是这样，若是如此，倒是暂时不需要太过担忧。

可一直到现在，他要找的人还差了三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一个偏僻幽静的角落里，月雅歌蜷缩着，半边身子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喘息声带着浓烈的痛苦。她何尝不知道这里并不安全，也想继续往前跑，可大量的失血令她浑身发软，头晕目眩，一步都挪不动了。

尤其令她咬牙切齿的是，那三朵金花早已没入了体内，用尽办法也取不出来。最要命的是，现在每走一步都觉得身体里好像有千万根钢针在不停地扎着，仿佛要从里面把她扎成筛子。那种剧痛，令她每走一步都有一种即将昏过去的感觉。

一股异样的气息陡然逼近，她立刻一咬牙：“谁？”

一道黑影骤然出现，一个还算温润的声音响起：“我。”

月雅歌愣了一下，突然惊喜地大叫：“三叔？”

男子上前两步，洒下的月光正好落在了他的脸上，映出了一张绝美的脸，居然是刚刚在北堂苍云手里吃了大亏的月未央！

看到月雅歌浑身是血的样子，月未央皱了皱眉，立刻蹲下身，片刻之后就忍不住咬牙：“灭魂针，自在飞花轻似梦，北堂苍云，你够狠！”

月雅歌已经痛得目光散乱，幸好神智还算清醒：“请三叔帮忙，把暗器取出来我，我实在……”

月未央皱了皱眉，突然将她打横抱起，一阵飞檐走壁之后，进入了他平时的藏身之所。

月雅歌已经顾不上理会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周围一片昏暗，越发衬得桌上那盏孤灯昏黄寥落。喘息了几口，她面带愧色请罪：“三叔恕罪，我、我没能把落月带回来……”

月未央看她一眼，倒是没有怒意：“我早就说你做不到，你偏不信，非要去试试，吃大亏了吧？”

月雅歌苦笑了一声：“他、他是我丈夫嘛，我当然不能让他继续被人骗，被人伤害。可是三叔，他现在记忆被封印，根本就不相信我，我们该怎么办？你教我的法子也没能彻底解开他的封印。”

月未央眼里掠过一抹阴沉和恨意，语气却还算平静：“不着急，我们再想办法，我先帮你把暗器取出来。”

然而俯身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不由微微变了变：“恐怕有点糟糕，这暗器卡在你的几处骨缝当中，除非是把肩骨折断，否则恐怕取不出来。”

月雅歌愣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没关系，我可以。为了落月，为了我们的大业，我什么苦都能吃！三叔，你动手吧！”

月未央原本也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何况还要留着月雅歌去对付落月，倒也不存在下不去手这一说。只不过当他发现所有麻醉药物都不起任何作用之后，还是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一个人的尖叫声也可以那么穿云裂帛，惊天动地。

而整个取出暗器的过程，月雅歌只不过才昏过去了二十几次而已，虽然每次都会接着被痛醒。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她体内那三根灭魂针，任凭月未央想尽了办法，就是逼不出来。每尝试一次，月雅歌就会痛昏过去一次，到最后，他不得不放弃。

一直折腾到日上三竿，月雅歌终于睡过去——应该是说再一次昏过去之后，满头是汗的月未央咬牙切齿地得出了最后的结论：北堂苍云，你他妈够狠！

要不是这月雅歌还有点用处，何须费这么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