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凌铮也乐了，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语气很诚恳：“父皇不必谦虚，您是天子，聪明得很。其实就是一句话：苍云值得我以死追随，我值得苍云以死托付。既如此，护不护得住打什么紧？”
这几句话并不花哨，可听来就是说不出的荡气回肠。北堂千琅良久无语，然后伸出两个大拇指，一人给了一个：“朝龙帝国的未来，在你们两个手中。”
云羽蝶则叹了口气，其实嘴角也带着微笑：“完了，又一个中苍云的毒的。这毒没药解啊！”
北堂苍云和北堂凌铮对视了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其实这些话他们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今天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不过也挺好的，人心最难猜，有些话当面说出来，比藏着掖着要强。
寿宴之事就这么定了，又聊了片刻，北堂千琅便起身，含笑开口：“苍云，你和小舞再陪陪羽蝶，我跟凌铮说说寿宴的事。凌铮，跟我来吧。”
几人各自答应，不多时两人就出了寝宫。北堂千琅暂时不曾开口，北堂凌铮也很安静地陪着往前走。周围很安静，挺适合说点悄悄话——虽然父子之间可能没那么多悄悄话说。
走着走着，北堂千琅突然笑了笑，回头看着他：“凌铮，几年前中秋节那天晚上，我不小心喝多了，你送我回去歇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北堂凌铮也笑了笑：“记得。你说论文韬武略，我不在太子哥哥——我是说二皇兄之下，但你仍不考虑由我继承皇位。”
北堂千琅点头：“还记得我给你的理由吗？”
“也记得。”北堂凌铮又答应了一声，“你说我心性纯良，仁义皆备，但手腕不够铁血，狠辣决断不足，让我为帝反而是害了我。”
北堂千琅对他的评价，跟北堂苍云当日对墨行云的评价如出一辙。这固然说明北堂凌铮和墨行云性情相似，却更说明这对父子识人的眼光也相似，也说明北堂千琅虽然在云羽蝶的事情上被人蒙蔽，却不可能真的一无是处。
干脆停下脚步，北堂千琅转身看着他微笑：“我的话，你当时可能不懂，那么现在，你认可吗？”
北堂凌铮也停步转身：“认可，不是现在，当时我就认可。我知道自己偏于优柔，做不到杀伐果断。”
北堂千琅想了想，又笑了笑：“我还说过，你虽不适合为帝，却绝对是个合格乃至优秀的帝王辅佐者，是帝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谁若得你倾心守护，皇位必定坐得更稳。然后，你是如何回答我的？”
北堂凌铮咬了咬唇，笑得有些孩子气：“我说，太子哥哥不是我愿意倾心守护的人。但我发誓，不会抢他的皇位，连这种心思都不动。”
当时的太子哥哥就是如今的安王，北堂凌锐。
“嗯。”北堂千琅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跟着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你是胆子太大，还是傻乎乎，这种话也敢说。幸亏当时没有别人，我也不是个坏人，否则你的日子岂会这么好过。”
北堂凌铮忍俊不禁：“就是知道你不坏，我才敢说嘛。也好让你知道，我真的无心皇位。”
北堂千琅瞅他一眼，然后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然后我就问你，你愿意倾心守护谁，你说不知道。但是现在，你知道了，是吗？”
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铺垫，这一句才是重点。
北堂凌铮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但绝对不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就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是。”
北堂苍云。
或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他等的人会在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会让他一身所学在他百年之后白白化为尘土。
北堂千琅凝视着他，目光平和，却又沉静：“那个时候就算你已经认识了苍云，也不知道他是我儿子，更不知道他会成为朝龙帝国的太子，不可能那时就知道他是你愿意倾心守护的人吧？”
北堂凌铮乐了：“当然不可能，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可是当我知道苍云是我大哥，我就知道，原来我一直在等他。”
好吧，这种事有时候就是无法解释的。
北堂千琅笑了笑，语气却出奇地凝重：“凌铮，其实我只想要你一句话，就看你敢不敢给：如果刚才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你敢不敢在我面前发誓，这一生永不背弃苍云？我说的不背弃是什么意思，你懂的。”
不止是不背兄弟情，还有不背君臣义。
北堂凌铮笑了笑，一撩袍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声朗朗：“苍天在上，后土在下，终我一生不会背弃苍云，若有违此誓，天地不容，死无全尸，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北堂千琅也跟着肃然，俯身搀扶：“好孩子，起来。你放心，我会让苍云发誓，这一生同样不能背弃你。”
北堂凌铮起身，倒是很平静：“不用，我的不背弃，并不取决于他是否背弃。何况，他也不会弃我。”
北堂千琅就笑了起来，笑得很满足：“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整个世界，这辈子才会有你们这样的儿子。凌铮，我一生都会为你们骄傲的！”
北堂凌铮微笑：“那不是很好？我的最低要求就是不求你以我为荣，但求不以我为耻。你若能以我为荣，我也会很骄傲的！”
“我让你发誓的事，别告诉苍云。”北堂千琅嘱咐了一句，“不是说见不得人，只是苍云那个人你了解，他一贯心高气傲……”
“我懂。”北堂凌铮点头，“你是怕他认为你在逼我效忠于他，对他是一种轻慢。”
北堂千琅就叹了口气：“羽蝶说的太对了，你比我聪明。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北堂凌铮微笑：“怎么会？你要是老了，母后肚子里的娃娃哪来的？这说明你还很年轻，龙精虎猛。”
北堂千琅哈的笑出了声：“臭小子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