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长公主忙笑道:“是,皇上,我这便让她们传膳,还请皇上移驾。你们两个也跟着吧。”
于是隆庆帝在前,福宁长公主落后半步紧随其后,再之后才是施清如与尹月华,一行四人很快到了摆膳的花厅。
随即隆庆帝与福宁长公主对坐了,施清如与尹月华则坐了就设在姐弟二人桌子旁边、略矮一些的另一桌,黄姑姑击掌几次后,宫女们便开始鱼贯上起菜来。
福宁长公主十分的殷勤,席间不停的给隆庆帝夹菜,“皇上尝尝这个海参,这个鱼也是皇上自来爱吃的。以往我们母子三人一道用膳时,母后总是不停的为皇上和我夹菜,惟恐我们饿着了,如今却是……只盼母后能尽快好起来吧!”
隆庆帝因此又勾起了几分过往的姐弟之情来,笑道:“皇姐也吃吧,别只顾着给朕夹菜了。”
随即端起酒杯,敬了福宁长公主一杯酒,“朕敬皇姐。”
福宁长公主忙笑道:“该我敬皇上才是。”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又给彼此都满上,果也敬了隆庆帝一杯。
方笑着与施清如尹月华道:“你们两个,也该好生敬皇上一杯才是。”
都知道“酒是色媒人”,等待会儿都喝得微醺后,自然更易成事了。
可惜算盘倒是打得极好,人算却终究赶不上天算,尹月华才抢在施清如之前给隆庆帝敬了酒,还没重新落座呢,御马监的掌印黄禄便进来了,给隆庆帝和福宁长公主行过礼后,凑到隆庆帝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隆庆帝立时变了脸色。
“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便向黄禄怒喝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朕带路!”
随即猛地起身,把圈椅一踹,便大步往外去了。
黄禄见状,忙尖声叫着:“皇上息怒……”,小跑着跟了出去,竟是连招呼都顾不得与福宁长公主再打一声,眨眼间一大群人便簇拥着隆庆帝,消失在了视线中。
余下福宁长公主想到好容易今儿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不想到头来竟又功亏一篑,赤红着眼睛恨得掀翻桌子的心都有了。
怎么就能这么倒霉,这么不顺?
那个黄禄又为什么偏偏要忽然出现,还把皇上给请走了,是天塌了不成?他就不能哪怕迟半个时辰再过来吗?
他最好是真的有十万火急之事,才把皇上给请走的,否则,她事后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然气归气,却也并没有怀疑因此就黄禄是特地为施清如解围来的,毕竟从无交集,甚至都知道明里暗里都较劲儿不合的两拨人,黄禄怎么可能是特地过来的?
想也知道,不过只是一个巧合罢了,虽然这个巧合实在令人生气!
“本宫吃饱了,你们两个慢慢儿吃。”福宁长公主好容易才强忍住满腔的怒气,挤出这样一句话来,说完便拂袖自去了。
黄姑姑见状,忙带人跟了上去,厅堂里的人呼拉拉一下子少了大半。
尹月华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低笑着与施清如道:“我今儿算是明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句话的真谛了。”
这可是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她那准婆婆的蝇营狗苟了。
施清如更是松了一口气,“快些吃吧,吃完了好回房歇着去,我也得回司药局去瞧瞧了。”
心下暗忖,也不知道黄禄方才过来,是督主托他来的,还是他得到消息后自己来的?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只怕对她的印象都得更糟糕,更得认定她是个惹祸精,她纵给他做再多的护膝,也找补不回来了!
尹月华道:“我吃得差不多了,倒是你,方才没吃多少,且再吃点儿吧,横竖……”隆庆帝应当今日是不会再回仁寿殿的了。
施清如却哪有心情吃东西,不过寥寥又动了两筷子,待瞧得尹月华吃好后,便放下了。
自有宫人上前收拾残席。
施清如却不好就这样离开,少不得又进太后的卧室给太后诊了一回脉,低声叮咛了段嬷嬷几句,才在征得段嬷嬷的同意后,离了仁寿殿,回了司药局去。
常太医已经回了家去,吩咐了罗异和陈莲主事,瞧得她回来,忙都上前关切的问她,“县主这会子回来,可是太后病情已有所好转了?”
施清如点头笑道:“是啊,太后今日是比前两日好了不少,就是这些日子,司药局里里外外都得你们两个多费心了。”
又与二人寒暄几句,方回了自己的值房去。
这才整个都松懈了下来,只觉身心俱疲,不由沮丧的趴在了桌子上,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若一时半会儿间奈何不得福宁长公主,她要如何才能解眼下这个局呢,要不狠下心肠来,自己摔一跤,断胳膊断腿儿的,或是中个什么毒,发个什么病之类,至少一两月、两三月内,她不用再去仁寿殿了?
可这样督主心里肯定会难过自责至极的,也无异于是临阵脱逃,独留督主和师父继续待在虎狼窝里,她又实在不愿意……
想了半晌,心里越发烦躁了,感觉到好似有人进了屋里,随即有一只手放到了自己肩膀上,施清如心里一动,忙抬头一看,眼前站的人,不是韩征,又是哪个?
她霎时又惊又喜又委屈,扁着嘴巴道:“你怎么来了?我怎么没听见外边儿有动静呢?”
他从没来过司药局,乍然驾临,照理该引起轰动,不用人同禀,她在值房里也应该听见才是。
韩征弯腰打横抱起了她,自己坐到她的位子上,又让她坐到了他腿上,才低声道:“我一个人来的,自然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打明儿起,你便称病吧,短时间不要进宫了。”
他如今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实在没那个脸,连自己这个说的人都腻了,更何况听的人?
施清如偎在他怀里,低道:“怕是不成吧,福宁长公主肯定会在皇上面前进谗言的,回头弄得皇上恼了你,岂不正中他下怀?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的,皇上也不至于……他虽不是个好皇帝,基本的礼体脸面还是要的,就是那个疯婆子可恨,老是生事挑事,唯恐天下不乱的,我真是恨透她了!”
韩征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冷声道:“你放心,她蹦跶不了几日了,等她下次回她的长公主府之日,就是她的死期了!”
本来他是打算循序渐进,让隆庆帝杀那个老毒妇的,那便既能没有后患,也能把太后气得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可她既实在活腻味了,想就这几日便去死,他也只能成全了!
施清如忙道:“你要做什么?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能确定丝毫都让人怀疑不到你头上之前,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想着哪怕自损八百,也要伤她一千,那也太不值当了!”
“而且丹阳公主与萧琅要是知道了,如今他们还没出大周的国境呢,立马便能折返回来,会不会影响两国联姻且不说了,那可是萧琅的亲娘,他哪怕再恼她再恨她,也是他的亲娘,回头他要是怀疑上了你,把你的秘密往皇上跟前儿一说,咱们可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没触及到自己的底线之前,当然什么都好说,可一旦触及自己的底线,就说不好了。
萧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的底线无疑就是自己至亲们的生命安全,不然也不会临走前再四的请求他们,好歹留福宁长公主一命,哪怕等着他回来后母债子偿都可以了。
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前脚才离开,后脚福宁长公主便死了,哪怕福宁长公主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他也定不会想让自己的亲娘死得不明不白,不会不会自己的亲娘申冤报仇的,那就真的不值大发了!
韩征见施清如急了,忙道:“你别急,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总归你明儿就称病,这些日子安心在家待着就是了,旁的都不必管了,皇上跟前儿也不必担心那个疯婆子进谗言,我的话在皇上面前,比她的管用。”
到了这个地步,他必须快刀斩乱麻了,不然日日都让清如被毒妇惦记着,日日都得担惊受怕的,他都没脸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