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程度的勾心斗角,宛若小儿嬉戏一般,即使以她的水平都可轻松应付。黄亮亮本欲加上一句:‘阿姨大可放心,我不会随便乱说。’但想到原来的黄亮亮是个傻子,这才清醒没多久,也就作罢了;再者也是上了二楼,她的话很可能透过门扉传到田院长耳朵里,遂只是保证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不过即使如此,王玲也是感觉到了黄亮亮的通透:对自己的心情,她是了解着呢。她略微放松了下来,拍了拍黄亮亮的肩头,“进去吧。”
以黄亮亮的眼力,尚且还看不出田院长办公室的布置究竟档次如何。福利院内用的家具几乎都是杨木、松木,这在她从前的生活环境里是比较低等的用料了,田院长屋内的家具一套倒要光鲜些,但上了漆以后也看不出什么。
田院长本人的穿着亦是平平无奇,上身和下裤无甚可说,都是与福利院内老师差不多的灰色工装。唯有她手上佩戴的一块女士手表,那手表表面上有着如拼音一般的奇怪字符,一看就不是凡品,令黄亮亮确认了她和张副院长的不同之处。
若要把福利院的各色人等,和她前世的生活人事对应起来,王阿姨也就算是街边最为普通的家常主妇,张副院长则像是一般大户人家的执事婆子,这并不是说黄亮亮有能力一眼看穿她们的才能和性格,这种对比,依靠的是她生在大家族中与生俱来的一种感觉。
而现在,尽管田院长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而已,但这一眼过去,黄亮亮便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位三十多岁的少妇,从她前世来比的话,其出身应当起码也是五品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了。
那块不知道什么地方产的手表,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如果世道没有变的话,这样子的手表不是一般人家能够轻易弄到的。
如此看来这田院长应该出生家世不错,为何会在这小小福利院里做个院长?若在黄亮亮那个时代,是很匪夷所思的事。如田院长这般阶层的贵妇人,当时或许有出资资助、创办善堂的事,但最多也就是派遣下人去出面管理了,别说亲自把持、过问运营,只怕连善堂所在,她们都未亲自踏足过一步呢。
不过是一块手表,倒是引得黄亮亮胡思乱想了好长一串,她连忙按下思绪,依着这个时代最流行的鞠躬礼,给田院长鞠了一躬,“院长好。”
田院长把头从公文上抬起来,漫不经心地看了黄亮亮一眼,“嗯,好——坐。”
黄亮亮遂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小心地坐了下来,田院长不开口,她也乐得多打量打量周遭环境。
经过半个多月的适应,福利院的一切她都已经是摸得差不多了,这里毕竟算是社会的底层,所见所闻也是有限的,田院长的办公室倒是能给她提供一些新鲜物事以便琢磨。譬如说,她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和她见到的其余黑白照片不同,竟是上了彩的,这就足够黄亮亮去咂摸一会儿的了。
然而,田院长的特殊之处,能令黄亮亮吃惊不已。黄亮亮的特殊之处,田院长自然也看出来了。先不说她之前的痴傻之症,就拿这福利院里的其他孤儿来说,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即使栋梁也难成才。
福利院里的孩子就是生得好看的,往往也是气质庸俗,举止畏缩,行动不知礼仪,相处起来令人十分不快。见惯了这样的粗野孩子,再看黄亮亮,哪怕她也仅仅只是坐在当地,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田院长亦有种特殊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不像是在看一个行动需仰她鼻息的孤儿,倒像是在和那些身份与她相当的高门子弟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