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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清晨,夏初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任阳光洒满整个卧室,她打开窗户,伸着懒腰贪婪的呼吸新鲜空气。新的一天,她决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梁牧泽在家住的这些天,一直没有周末。夏初本以为,打开房门后,家里已经一片宁静,她可以独霸天下。谁知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面出来的,梁牧泽居然坐在客厅看电视!
特种军人可以这么悠闲吗?可以自在的过周末吗?他为什么还不走?二十天怎么还没到?夏初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了许许多多个大问号。
问号过后就是适应,夏初像往常一样当他不存在,自顾洗洗涮涮吃吃喝喝。收拾完毕,装满药箱,点了点要带的东西,确定没有缺东少西之后,准备出门,却看见梁牧泽穿着米色短袖和米色长裤,站在门外。
夏初不知道梁牧泽到底长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她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在他眼里仿佛全部幻化成了文字,他可以清楚的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梁牧泽一句话不说,接过她的药箱,率先拉开大门走出去,夏初在原地愣了半天神儿,要不是二喵蹭她的脚脖子,自己不知道还要犯什么迷糊呢。
他们一起回到那个偏僻的村落,去看那位没有儿女的老人。夏初带足了常规用药,但是她不敢保证能有多大的疗效,心脏病和高血压都不是药到病就能除的病症。
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老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根本不知道有夏初这个人。后来病好了,黎儿才告诉她梁牧泽来过,而且带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医生,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夏初。这次,终于见到夏初本人,老人特别高兴,从夏初进门之后就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
对于老人家所说的话,夏初始终有些理解不能。夏初决心,回去后要恶补一下客家话,总不能一直身边带着翻译吧,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乐意做翻译的人。
夏初给老人做了常规的检查,依旧是老问题,不怎么容易解决的老问题。
中午,夏初和梁牧泽留下来吃午饭。黎儿在厨房做饭,夏初本想进去帮忙,可是厨房所用的还是很原始的做饭工具,她根本插不上手,而且黎儿一直往外推她,叽里呱啦的说话,夏初猜应该是不用她帮忙之类的。
夏初爬上屋顶,和梁牧泽并排坐着。看着远山,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天色有些阴沉,灰蒙蒙的,给远处的山上蒙了一层朦胧,隐隐约约绵延至尽头,都市里那蒸腾的热气,在这里一点也感觉不到,竟然还有让人感到舒服的丝丝凉意。
两个人非常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各自感受着这份沁人心脾。夏初闭着眼睛,静静感受微风拂面。
忽然从下面传来一阵噪杂,夏初睁开眼睛,看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因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感觉分外刺耳。她询问似地看了看身边的人,梁牧泽也正低着头看着下面。
梁牧泽说:“下去吧,你有事情做了。”
夏初茫然的问:“做什么?”
夏初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梁牧泽从房顶上拉下来,却因为没有站稳差点点儿失足坠落,还好梁牧泽反应快,一把抓住她,手臂一个用力便把她拉进怀里。夏初死死攒着梁牧泽的衣领,心有余悸的看着脚下。虽然距离地面只有3、4米的距离,但是如果真摔下去的话,也会很疼的吧?
“小心。”梁牧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夹着热气,拂过她敏感的耳朵。夏初瞬间红了脸庞。
“还不是因为你走的急,还好意思说我。”夏初小声嘟囔。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此时他们之间的看起来,有多么暧昧。
来人是老人家的邻居。家里的孩子上吐下泻,正想去找医生,就被老人拉了回来,她说她家有个好姑娘,是医生,善良又漂亮。
夏初听了个大概,赶紧背起药箱跟着去邻居家。一个5岁左右的孩子,在潮湿的床上,歪坐着,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精神。还好并不严重,只是在这样一个靠天吃饭的地方,一点小病也许就能夺走半条人命。
村里来了医生的消息一下子便在村里传开了,她不仅年轻漂亮,医术也比隔壁村的庸医厉害多了。几乎整个村子有病的人,都往夏初这儿涌,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有些傻眼,也有些兴奋。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有用,救治百人。
忙起来的夏初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可是她带的药品非常有限。还好,不远的山上草药种类多不胜数,她把有用的草药名字写下来。很多药,当地人的叫法和中医上专用名字是不一样的,为了保险起见,她和几个村民商量着一起到山上看看。据他们说,从这里到山上,一个来回,不出意外的话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她看向梁牧泽,眼神充满期待。梁牧泽的表情,自她开始看诊都没有变过,站在她旁边充当万能传声翻译筒。夏初想,他肯定早就不耐烦了。
“我跟你一起去。”梁牧泽说。
“什么?”夏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梁牧泽却绕开夏初,用实际行动再度回答了她。
夏初穿的鞋子不适合走山路,尤其是这种没有开发过的荒山,随时可能攀着岩石往上爬。这次,她终于见识到梁牧泽这个特种军官的厉害,对她来简直惨无人道的陡峭山壁,村民们都要好好斟酌怎么上去,只见他的长胳膊长腿似是黏在岩石上一样,三两下就攀到顶端,摘下那一株长在山缝中的红毛七。
一路上,夏初几乎是被梁牧泽连拖带拽的拉着,同是当兵的出身,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夏初自己想想都觉得汗颜。
下山时,夏初有点儿得意忘形,甩开梁牧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下一刻,她的右脚便不小心踩进了狭窄的山逢中,对此毫无感知的她继续往前走,脚却卡在逢中拔不出来,最后,夏初以一个标准的前扑姿态摔在坚硬的石面上。
梁牧泽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她,可是她的重力加速度太大,他实在无能为力。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夏初被梁牧泽背着下山。
双手和膝盖都已经破皮,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最严重的是脚腕脱臼,夏初趴在梁牧泽背上,可怜巴巴的吹着破皮的双手。
梁牧泽的后背宽厚,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他背部结实的肌肉,他身上的肤色因为长时间风吹日晒的训练而呈现古铜色。夏初的脸庞几乎贴着他的颈窝,她的额头和脸颊挂着晶亮的汗珠,耀眼异常,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英俊依然。夏初几乎忘记疼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侧脸。
忽然听到身后说话声,夏初赶紧把脸别开,看向远处。脸颊却火辣辣的烧着,像是能把鸡蛋煎熟。
本来三个小时的行程,因为她受伤,严重拖缓了进度。下山后,在梁牧泽的协助下,夏初咬着牙给自己上了些草药,那些专治跌打损伤的红毛七看来是专为她准备的,她真是有“先见之明”。
整个村子的人都来欢送夏初和梁牧泽,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的车子消失在马路上,久久没有离去。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然而梁牧泽六点要回部队报到。来的之前觉得时间充足,吃了午饭就回来,足够把她先送回家,自己再回部队。可是现在看来,只能直接回部队了。
梁牧泽瞟了一眼副驾驶的人,宣布道:“我六点要回部队报到。”
“啊?你要回去了?”夏初回应着,心里油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很期待他回部队的呀?
“嗯,”梁牧泽点头,跟着继续说:“你先和我一起回部队。”
“哦,”夏初这才想起来,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他手上是拎了一个军绿色的大包。夏初抬腕看了看时间,有些愧疚的小声说:“不好意思啊,耽误你的时间,六点前能赶到吗?”
“嗯。”
夏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沉默着,车里的气氛没有来时那么自然。因为他救了她,又背了她,在她觉得他们就要跨过“陌生人”这个名词的时候,他却要回部队了。一直以为过得非常缓慢的二十天,这一刻再回想起来,原来时间竟过的这么快。原来她可以很容易的适应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样的生活似乎没有刚开始那样设想的那样难以忍受。
“夏初。”
“嗯?”夏初偏头,看着梁牧泽。
梁牧泽看着偏首看着的夏初,声音不再是一贯的冷然:“请假吧,在特种大队住下,直到你伤好为止。”
夏初惊讶极了,长大嘴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良久后,才勉强找回声音问:“为、为什么?”
梁牧泽沉吟片刻:“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况且,我答应过兰阿姨,好好照顾你。”
夏初把近乎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收了回来,女人的虚荣心让她觉得,他对她,或许会有那么一丁点儿小意思。
手上似是还留着他的温度,夏初想起他的怀抱和有力的拉扯,想起他宽厚的脊背,脸颊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夏初忙甩头,调整了椅背角度,紧紧闭上眼睛。
也许是太累了,原本只是装睡的夏初脑子开始昏沉,睡着前,她还在想,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做梦来着。梦里的冰山面瘫梁营长是个话痨,一直在重复三句话:夏初,请假吧,在特种大队住下。直到你伤好了为止。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夏初是被一声震天的口号吓醒的,睁开无辜的双眼,好半天才回过神。她看看周围,自己还在车上,旁边的人一路安静的开车。她伸出手摸摸嘴巴,为自己没有睡到流口水而庆幸。
车子在环山公路上走着,车速减缓了许多。就在前方不远处,有大约二十个穿着迷彩、军靴,背着大背囊负重跑步的兵哥哥。无疑,刚刚把她吓醒的就是这些人了。
车子慢慢越过人群,在中间位置和带队的中尉齐头并进。
小中尉看见车子,透过车玻璃就开始咧着嘴巴笑,牙齿在黝黑皮肤衬托下愈发白亮。这么一比,夏初才发现梁牧泽的确还是挺白的。
小中尉特开心的说:“营长,你回来了。”
梁牧泽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淡淡的说:“又输了吧。”
小伙子很懊恼的抓抓头发:“姓何那小子耍赖,给我玩阴的。”
梁牧泽呲笑:“是你自己太笨。”
小伙子刚想反驳,却看见了副驾驶上坐了一位美女,他愣是半天没回过神。稀罕事儿,太稀罕了,营长身边居然有女人。他贼兮兮挤眉弄眼的看着梁牧泽,狗腿的问:“营长,这位就是嫂子啊?”
嫂子?大乌龙。夏初连忙摆着手反驳,可是那个小伙子根本不搭理她。
梁牧泽一巴掌拍到他头上,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而是踩了油门加快车速离开。
夏初想哭,她预言,这次特种大队之行,一定不能不能太平。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梁牧泽都不解释?
就在这时,夏初分明听见后面传来嘹亮的喊声:“气氛不错,唱首歌欢送嫂子。”
跟着有人纠正:“排长,错了,是欢迎。”
“对对,欢迎,咳咳,想死个人的兵哥哥,唱。”
“想死个人的兵哥哥,去年他当兵到哨所,夜晚他是我枕上的梦,白天他是我嘴里的歌,兵哥哥啊,兵哥哥……”
几乎是喊出来的“兵”歌,嘹亮又暧昧,伴着他们一路前行。夏初手扶着车门,咬牙忍着那股子立刻跳车的冲动。梁牧泽从不喜欢解释,他甚至没有对她说类似“不要在意、他们开玩笑”这样的话。他脸皮厚不在意,可是,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她脸皮可薄呢,经不住这些流言蜚语。
车子到特种大队的大门口停下,守门的小战士们看见是梁牧泽回来了,赶紧打开大门,对着他敬礼。
看着车子渐远,一个双拐小战士贼兮兮的问旁边的下士,“班长,你看见了吗?梁营长带了个女人回来了。”
“你看见了?”下士挑着眉毛看他。
小战士跟小鸡啄食一样点头。
“看见了还不给大队长报备。”
“是。”小战士被吼的一个激灵,赶紧跑回门哨室,拨了大队长办公室的电话。
梁牧泽直接把夏初送到大队医务所,夏初打开车门,强撑着想自己下车,结果脚刚着地就是一股子的钻心之痛,夏初紧咬着嘴唇,才忍住没有喊出来,在这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地方,她不想被认为没有资格做一名军人。
梁牧泽三步并作两步绕过车头到她身边,不顾她的挣扎,打横将她抱起来,走进医务楼。夏初在梁牧泽怀里不敢乱动,脸颊滚烫、心跳加速,从她的角度,可以近距离看他清的侧脸。胡子剃的很干净,他的皮肤也不像常年累月风吹日晒之后那么粗糙,黑是有点儿,但是看起来手感还是挺好的。
“看够了吗?”
“啊?”
“看够了松手。”
夏初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放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可是她还完全沉浸在“胡思乱想”中完全没有意识,双手还因为害怕他把自己扔了而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夏初赶紧松手,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的缕缕头发。
梁牧泽稍稍挪开,给医生腾出了位置。医生是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军衔也是少校,看起来不像她们医院有些男医生那么“面”,一看就是长期被特种部队熏陶出来的。
军医轻轻揭开夏初“粗制滥造”包扎,一股子草药味儿混着血腥飘的满屋子都是,军医皱眉:“怎么回事?”
“绊、绊倒了。”夏初忍着疼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不长眼。”梁牧泽站在旁边冷冷的说,本来就冷峻的面容,这下子更沉了。
夏初狠狠瞪着梁牧泽,却不小心被军医看见了她充满杀气的眼神。为了维持形象,她赶紧“变脸”,温和的笑起来:“不小心摔了一下,呵呵,不小心,啊……”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一股剧痛毫无预兆的袭来,夏初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军医将她的脚放下,脱臼的脚腕已经在她惊叫声中接好。夏初的眼泪飚了出来,视线一片模糊。怎么特种部队都没有麻药吗?没有麻药好歹也打个招呼再动手啊,这样会疼出人命的,又不是人人都跟特种兵一样,皮糙肉厚的。
军医说:“还好,伤口上了敷了草药,要不然这么湿热的天气,肯定要发炎的。”
夏初眼里蓄着泪,咬着牙,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军医一并清理了她的两腿膝盖和手上的小伤口,并抹上药膏,不忘嘱咐道:“伤口好之前不要碰水,脚骨长好前也不要走路。”
“哦。”夏初听话的点头。
接到门哨的报告,董大队像是被金元宝砸到一样,兴奋极了,好像人家姑娘是来找他的一样,放下电话迈开大步就往外冲。
一路带风似地走到梁牧泽的办公室,文书却说他们营长没回来。董志刚纳闷儿了,不在办公室,那能去哪儿?
董志刚自言自语道:“总不能拉着人家姑娘直接回家吧?”
“大队长?您说什么?”梁牧泽的文书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姑娘回家的?营长回来了吗?
董志刚清清嗓子说:“你赶紧去问问,梁牧泽那兔崽子给老子躲哪儿了,让他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快去。”
“是。”文书立正敬礼,脚底抹油似地“嗖”就从走廊里消失了。
董志刚赶到医务室的时候,正遇见梁牧泽扶着夏初从里面出了,她瘸着腿,走的非常慢,右边小腿上用绷带固定了木板。
“咳,”董志刚装模作样的清嗓子吸引他们的注意,果不其然两个人同时抬头看他,“让你六点回来报道,现在已经过了20分钟,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梁牧泽没有搭理他,扶着夏初慢慢走下台阶。
董志刚看着瘸腿儿的夏初,有些面熟,但是又忘记在哪儿见过,正想她是谁,夏初已经挪到他面前,敬礼道:“董大队长,您好,我是夏初。”
熟悉的清脆声音,让董志刚终于回忆起来,她就是田勇负伤当日,那个英勇的女军医。旋即笑开,特别高兴朗声道:“哈哈,原来是夏大夫啊。”
夏初有些不好意思:“大队长您别客气,叫我夏初就行了。”
“好好,夏初,”董志刚指了指她腿和手上包扎的伤口,“你这怎么搞的?梁牧泽。”他提名带姓叫梁牧泽的时候,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八度。
“逞能呗。”梁牧泽无所谓的回答,声音却冷的能冻死一只北极熊。
董志刚脾气上来了,脸立刻晴转阴:“怎么说话呢,夏初是田勇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们大队的恩人,再说了要是没有她们医院,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董志刚的话,像一把锤子毫无预兆的捶在夏初的心上,一阵闷痛,有些难受。
梁牧泽撇开脸不说话,拉着夏初把她塞进车里,刚要关车门,又被董志刚拦着,“夏初啊,你怎么和这个混小子在一起的?”
夏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了想说:“路上恰好遇见的,他看我受伤,所以把我捡回来了。”夏初努力对梁牧泽做出很感恩的表情,结果被他犀利的眼神彻底扼杀。
“你可是我们大队的贵客,得好好招待你,那个,”正说着,董志刚抬起头看了一圈,眼睛里闪出一丝精光,“别他妈的躲了,给老子滚出来!”
夏初愣了一下,也往那个方向望过去,看见刚刚在外面碰到的那个中尉,从不远处的墙后走出来。他挠着脑袋说:“大队长,嘿嘿,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老子上战场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跟我斗!”
“是是,”小排长咧着嘴笑,到夏初,立刻立正敬礼,并喊了一声:“嫂子。”
这一声让夏初汗颜极了,也差点让董志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管她叫啥?嫂子?管谁叫嫂子呢?”董志刚马上炸了毛,恨不得跳起来的样子。
小排长被吼迷糊了,傻傻的问:“不是嫂子吗?她不是和我们营长一起回来的吗?”说完,还看了看旁边的梁牧泽,结果被那眼神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董志刚狠狠地揪着他的耳朵,“你们营长能有那么大的福分?他上辈子没烧高香,这辈子轮不到他,告诉你,记住了,这位是军区总院的夏大夫,田勇的救命恩人,我们大队的贵客。”
雷般的吼声在小排长耳边炸开,他整长脸都扭曲了,耳膜似是要被震破一般,颤颤巍巍的回答:“清、清楚了。”
董志刚松开他的耳朵,语气缓和了下来,“去,把田勇喊过来。”
“是。”小排长赶紧飞奔跑开,一秒钟都不敢多留。
夏初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来的一切,她原本打算到了特种大队之后,就让梁牧泽安排人把她送回G市。可是到地方才发现,所有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掌控。梁牧泽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又碰到了梁牧泽的大boss,一群人说着不着四六的话,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董志刚还想和夏初说什么,可是没来的及开口,梁牧泽就闪出来挡在他们两个之间,面无表情的对董志刚说:“她还没吃饭。”
“没吃饭?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不是耽误事儿吗。那个,”董志刚四周看看,“你,对对就是你,过来。”
一个下士端着洗脸盆子,裤脚挽到膝盖,头发上还闪着水珠,一看就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听见大队长喊他,立刻跑过来,生怕自己哪儿做的不好惹到这位阎王老爷,他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
“去食堂,让他们准备晚饭。”
“现在?”战士听得有些愣怔,不是刚吃过饭了吗?
董志刚不耐烦的嚷:“废什么话,赶紧的。”
“是。”
董志刚脾气不好,面向也凶悍,整个大队上下除了梁牧泽和李政委之外,都害怕他,可是面对夏初,他总是努力表现的和颜悦色,“小夏啊,我看你这脚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就在这里安心住下,不要客气,也不用拘谨,什么时候伤好利索了,我再派人把你送回去,医院那边你放心,我去帮你请假。”
“不用不用,”夏初立刻摆着手婉拒,“大队长真的不用,你们有军事机密,我一个外人在这里不合适,您找人把我送下山就行了。”
董志刚脸色一沉:“这怎么行?”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牧泽终于再度开口,问人人敬重惧怕的大队长道:“大队有女厕所吗?”
董志刚眼睛一瞪:“胡闹,特种大队一群爷们,要他妈的女厕所做甚?”
行了,梁牧泽想要的答案有了,点点头转身准备上车,并留下一句,“把饭送到我家,夏初住在那里。”
车子开出去好远,董志刚还在原地犯愣。他觉得,刚刚一排长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两个人,真的就没什么吗?虽然他线条粗,但还是觉得不简单。”
车子顺着大院的柏油马路行驶着,路边是两排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偶尔有列队齐步经过。夏初看着前方,沉声说:“我要回家,你找个人把我送回去吧。”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肯定的命令。
“不行。”梁牧泽毫不犹豫的拒绝。
命令怎么了?首长不爱听!
夏初回过头怒视他,看着他不受丝毫影响的发动引擎,咬牙切齿的说:“我死也不住这里。”一个男人扎堆的地方,让她一个女人怎么能住嘛?
“没让你住。”
经过训练场,车子缓缓驶出侧门,有战士把守,守卫依然森严。出了大门又行驶了一会儿,路的尽头,就是特种大队的家属院。因为涉及到保密工作,每栋家属楼只有三层,这样就不能登高望远,遥望特种大院里的种种装备和训练情况。
所谓不住特种大队的营房,住的就是这里——梁牧泽的家,坐落在部队的家。车子停稳后,夏初却依然坐在车上不愿意下来,一改刚刚的强硬态度,糯软着声音和梁牧泽商量:“梁营长,您把我送回家吧,我请假在家里养病,绝对不留下病根,绝对不会让您不好向我妈交代,好不好?”
梁牧泽扶着副驾驶的车门,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语速缓缓可是很坚定不容商量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除了“不行”还会不会说别的?他简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啊!夏初要恼火死了!夏初也不干了,不再看他,目视前方,坚持道:“我不下车,送我回家。”
梁牧泽微微叹息:“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谁……”恼怒的夏初本想说“他妈的”,可是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胡闹了,我回自己的家算胡闹吗?”
梁牧泽挑着嘴角冷笑,“夏初,那是我的家,我说了算。”
不再理会她的抗议,直接把她从车里抱出来直奔家门,夏初也因为他的那句话彻底放弃抗拒。她所谓的“家”,不是她的家,她在这里没有家,只是借宿。一瞬间她觉得好心酸,眼眶泛红,眼泪蓄满了眼眶,爱面子的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一点点的破皮都会让兰梓玉紧张不已,而现在,又是脱臼又是血肉模糊,身边没有了母亲,夏初觉得自己分外可怜。在陌生的城市,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家,暂住在别人家的屋檐下,以一个悲悯的姿态面对房东,她发现自己居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可怜又可悲,不是吗?
梁牧泽将她放在沙发上,而她始终用手背捂着眼睛,没有出声,但他知道她哭了,他有些后悔,刚刚的话似乎说的有些重了。
梁牧泽叹气,把抽纸盒递过去,她不接。他把纸抽出来放在她手边,她还是不要。就在这时,溢出的眼泪从她的手臂上滴落,滴在了他的手上,也滴在了他的心上,滚烫灼热的触觉让他愣怔。
梁牧泽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最终也只能说:“别哭了。”
夏初不理,眼泪流的好似更加起劲,越想越觉得委屈,人在受伤的时候,心理越薄弱,情绪越容易激动,夏初此时就是这样,她此时如何也收不住眼泪。人们总说,受伤的孩子会分外思念家乡,她想家,想远在N市的福窝,她后悔为什么不听父母的话,非要一个人出来。自以为是的认为离开父母也能过得很好,而且会自由自在,可是结果呢,真是不尽如人意。她至今还记得,兰梓玉曾经告诉她,如果在外面生了病没人照顾,到那时候想再回来就晚了。
现在就是真实写照,她真的想一冲动回N市,在父母身边一辈子不离开,再怎么样自己也不会受欺负,不会受委屈,而且,那里都是自己的家……
梁牧泽留下夏初,转身走入阳台。修长的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了一颗烟,右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沉声说:“药不起作用。”
电话彼端军医不相信的说:“怎么可能?”
“她一直哭。”
薛军医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接骨、用药,根本不会痛的让一个成年人哭的稀里哗啦,想起梁牧泽送夏初来处理伤口时,他那语气与神情,于是郑重其事的说道:“梁营长,拜托你说话温和一点,人家是女孩子,经不住你的冰山狮子吼。”
梁牧泽摁灭烟蒂走回客厅,夏初的脚边已经扔了一地的卫生纸团,白花花的一片。
“对不起。”梁牧泽哑声道。
此时的夏初已经哭累了,眼泪不再不停往外涌,气息依旧不顺,不停的轻轻抽噎着。听到梁牧泽说“对不起”,她伸到抽纸盒附近的手在空中停滞。夏初觉得不可思议,梁牧泽居然会道歉?她还以为全天下都欠着他的人情呢!
梁牧泽递了一杯水水过来,她看见透明杯子中那透明纯净的液体,舔舔自己干涩的双唇,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抓过杯子一饮而尽。
梁牧泽凝视着夏初,语气诚恳道:“在这里住下,这是为你好。”
夏初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水渍,哑着嗓子劲儿劲儿的说:“反正都是你的地盘,我没有发言权。”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梁牧泽过去打开门,是大队长的警卫参谋带着食堂的人来给夏初送饭。这一下午又是受伤又是伤感又是痛哭的,她早已忘记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说起来,特种部队的伙食是很好的,因为平日的训练、任务强度很大,据说要吃的好一点儿才能快速补充体力,夏初还有些担心会给她端来油腻的大鱼大肉,看到了白粥和清淡的小菜时,食欲一下子就被勾起来。
她努力把对面的人忽略不计,端起一个小碗,一口一口的慢慢吃着。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好吃好睡,这样伤才会好的比较快,才可以早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夏初完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特种部队居然是瘸着一条腿进来的,当初田勇极力邀请她来特种大队做客的时候,她对这个神秘的地方充满了向往,可是今天呢?心情不佳,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梁牧泽住的房子是一个面积不大的两居室,虽然有些朴素但是很干净,夏初从这些天的相处就能看的出,梁牧泽其实是个非常讲究并且爱干净的人。
他这一天也没怎么进食,可是现在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只是坐在侧边的沙发上,盯着桌子的盘盘碗碗,一动不动,整个客厅里只有夏初咀嚼发出的轻微声音。
夏初将空碗放在茶几上,抚着肚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梁牧泽看着她咬着牙撑着沙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伸手过去想扶她一把,可是落在她面前的大手被她华丽丽的忽视,她的胳膊擦着他的指尖过去,高傲的仰着头颅挺着胸膛,一步一步,“蹦”到卫生间。
“伤口不能碰水。”梁牧泽提醒道。
“我放水。”夏初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把卫生间大门使劲关上。
梁牧泽站在沙发边,眼睛盯着紧闭的卫生间门,表情有些复杂,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夏初最后还是请了假,在山上住了下来。梁牧泽还算有点儿眼力见,把家空出来给她住,自己窝在办公室的小小折叠床上。
第二天,大队李政委去G市开会,梁牧泽让文书小刘跟着去G市,他事先让钟点工阿姨整理好的夏初的衣服,让小刘把整好的行李带给夏初,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二喵。
夏初看见了二喵激动极了,把二喵紧紧抱在怀里。她抱着二喵,“蹦跶”到沙发边坐下,二喵盘坐在她的腿上,它的毛绒绒的扫着她的皮肤,痒痒的、暖暖的,这让她这两天盘旋在心头的雾霾瞬间烟消云散。
夏初轻轻抚着二喵,轻声同它说话:“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想我了吗?”
夏初抱起二喵闻了闻,香香的,于是心情不错的夸赞:“还行,很干净,保持的不错。”
梁牧泽每天很忙,整天整天泡在训练场上,但是晚饭的时候总会抽出一点时间回来看看夏初,并且任劳任怨的供她差遣。梁牧泽安排人给夏初送一日三餐,小刘每到饭点儿就会往家里打电话问夏初想吃什么,或者家里缺了什么。夏初一直没给过人家好脸色,尤其是知道了小刘是梁牧泽的文书之后,更甚!她觉得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往好听了说是照顾她三餐,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
小刘闹不明白夏初和营长是什么关系,说是情侣吧,但是看着夏大夫没有给过营长好脸色,连带着自己也被怒视,又觉得不像是情侣。特种部队的兵找个女朋友不容易,可是但凡找到了女朋友,对待他们都是格外亲切,绝不是现在这样一副欠钱不还的样子。
小刘把带来的晚饭放下说:“夏大夫,营长在开会,他说过一会儿会回来看您。”
“嗯。”夏初闷闷的应了一声。
小刘揉揉板寸脑袋。他听肖腾说,夏大夫是个好人,人好心善,长得也很漂亮。可是他觉得,夏大夫漂亮是挺漂亮,也的确救了田勇的命,善不善良他不知道,反正对自己挺不善的。
应夏初的要求,饭菜都是以清淡为主,不过餐餐都会有一份大骨头汤,细心之处让夏初很感动。军队是个大家庭,不分你我,大家都是亲人,他们把自己当自家人照顾。可是某些人呢,什么什么都是他的,是个没有同情心的混蛋!
因为临近大军区演习,大队日常训练的强度增加了不少,前一段时间梁牧泽不在部队,一营的气势明显比以前有所回落,现在他回来了,要好好整治营风,不能让其他两个营趁机赶上,他决不能允许别人爬到他头上耀武扬威。一营连着几天没日没夜的训练,所有人累到极致,一沾着枕头立马能睡着,无一例外。
连续多日的紧急训练过去,这天的训练按正常时间结束,一营的终于人可以稍稍松一口气。田勇找大队长请假外出,理由是他的恩人在部队,之前太忙没有时间前去看望,现在终于有了空闲,他要下山买水果去看望恩人。董志刚二话不说立马批准,并派了大队的司机跟着他一起。
夏初的脚伤已经好了许多,膝盖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只是还不能碰水让她很难受,整个身体就像一管固体胶似,不管碰到什么都能黏住,她已经开始嫌弃自己了。还好手上的伤口好的比较快,她可以用湿毛巾擦身体。
梁牧泽回来的时候,夏初正在喝茶,二喵乖乖的伏在身边。说起来,姓梁的家伙表现也有好的地方,比如把二喵接过来,再比如把她的茶具一起搬过来。
夏初没有抬头,轻声说了一句:“二喵该洗澡了。”说完这句话,她分明看到旁边的二喵摇着尾巴兴奋的样子。
“田勇来看你了。”夏初听到梁牧泽这样说道,一口茶没咽好,狠狠强了一下。
梁牧泽叹气,径直走过去帮她拍背顺气。
田勇拎着果篮站在大门口,消化着夏初刚刚那句嘱咐:二喵该洗澡了,还有眼前这幅……“和谐”的画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犯什么愣?”梁牧泽扭着头说田勇,可是手上还一直保持轻拍的动作。
田勇吞吞口水,提着水果走进客厅,有些磕巴的问:“那个,夏大夫,您的伤怎么样了?”
夏初撑着梁牧泽的肩膀站起来,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因为被呛到整个脸被憋得通红,可是还想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仍然有些咳嗽的说:“没、没有大碍了。”
田勇嘴一咧笑起来:“夏大夫,实在不好意思,知道您来部队很多天了,可是我们这些天训练太忙了,每天结束太晚,怕影响您的休息一直没来看您,这是给您的水果。”
夏初看着水果,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瞅了一眼梁牧泽,说道:“田班长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水果。”
田勇看着夏初和梁牧泽,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说:“那个,营长说您爱吃西瓜,车上还有好多西瓜,我这就去搬。”
“唉不用了……”夏初想叫住他,可是田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他们两个似乎都没有发现,梁牧泽正扶着她的胳膊,而夏初也自然的接受,没有丝毫感觉到不妥。
夏初手受伤不方便,于是差遣梁牧泽给二喵洗澡,但是这件看似不大的小事,梁营长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摸索适应,别看二喵平时挺乖,遇水就开始乱扑腾,夏初是已经拿住了它的脾性所以还好,梁牧泽既没有耐心,也不了解它的脾性,每次洗澡都不得直把它隔着窗户扔出去。
田勇两手抱着四个大西瓜若有所思的爬着楼梯,思来想去觉得肯定有问题。营长不是个随便的人,也从未见过他带任何女人回部队,这么多年来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所以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他们之间不止是战友关系这么简单。
进了门,田勇把西瓜放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说:“夏大夫,您好好养伤,如果缺什么就告诉我,我一定给您办妥当。”
“不用不用,我没事。”夏初连忙说道,她觉得真的是受宠若惊了,自己只是做了最简单最份内的事情,可是却被整个大队视为恩人,她真的担当不起。
“夏大夫您不用跟我客气,”田勇看了看弯腰抱起二喵的梁牧泽,浑身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说:“那那什么,我我就不不打扰了,不影响您休息,以后再再来看您。”说完,向夏初敬了个礼,打开门一溜烟的跑出去。
田勇惊魂未定的走到楼下,抬头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简直不可思议,被号称他冰山的营长居然那么温柔的帮人拍背,居然会抱猫!难不成他真的给那只猫洗澡?若不是亲眼看到,他肯定不相信。
夏初觉得,今天的田勇和以前不太一样。住院的时候,他可以算是重病号,除了头两天昏迷,清醒之后他说话总有种气势如虹的感觉,可是今天他看起来很紧张,是不是露出惊讶地表情,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惊讶于什么呢?夏初皱着眉头想。无意间扫见了梁牧泽抱着二喵进卫生间的样子,腿一软就瘫坐在沙发上,期间还扯到了膝盖上的伤口,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才没有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