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有寿从裤兜里掏出一小把毛票放在炕桌上,果然他娘停了手上的活,他爹也不往烟杆子塞烟丝。
“这儿还有三块四毛八分,娘可收好了,我身上真一分一厘钱也没了。”
关大娘皱了皱眉,“真花了七块钱?”
“六块多点。娘你是不知道,打昨儿起,在城里我是饿了都往嘴里灌水,没粮票更怕花钱。”
还是关大爷了解自家老三的尿性,撩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有啥直说,过了我可就不管。”
老话说“老大精,老二憨,老幺娇。”
他家老三就是个怪胎,啥都占齐,要不是看在自家婆娘生孩子,他都怀疑当初抱错孩子。
关有寿先叹了口气,轻轻触摸着闺女脑袋上的绷带。嗯,下回去换药再让老大夫给多绑几条。
“干啥呢?”
关有寿紧皱眉头,又是叹了口气,“爹,娘,你说我闺女咋就这么多灾多难呢,偏偏这孩子又心善。
你说她才多大的人呀,一看到堂姐要掉下山,自个就过去拉,要是换个丫头,谁会为了别人不要命。
你们说对不对?可这傻丫头倒好,醒来后还问我她三姐有没有流血?我一摇头,这小不点还傻乐个不停。”
他身边的关平安立马配合地露出羞涩笑容,涨红了小脸,期期艾艾地补了一句,“那是我姐,亲的。”
关有寿又是叹了口气。
这三声,一声比一声拉长。
“孩子这么想也是对的,啥是骨肉血亲?可我就是担心她往后还是这么不要命。教是没法教,总不能让孩子以后见死不救,是不是?”
关大娘摸了摸关平安小手,“是个好孩子。”
“爹……”关有寿挪了挪屁股蹭到关大爷身边,附耳悄声问道,“我小时候的那个小葫芦还在不在?”
关大爷眨巴眨巴眼睛,“哪个?”
“就是老和尚给我的那个。当初你说在屯里,我一个小孩子戴着太打眼,特意替我收起来。”
所以是不是得物归原主?
关大爷迟疑了一会,“你是想给安安?你没戴不是也没啥,啥护身符都是骗人的。现在不是都打破封建迷信?”
“咋没用?那次挨板子发高烧,娘都说我认不出人,后来不就是突然就好啦。”关有寿狐疑地打量着他,“你该不会给我大哥了吧?”
关大爷恼羞成怒地用烟杆子敲了下他脑袋。他就是有这想法,可这混不吝要是一旦发觉还不得捅破天?
他立刻朝老伴点点头。记得当初大孙子刚生下来一到晚上就哭闹不停,还是老伴抱孙子回屋带了一段时间。
当时好像还给孩子戴了一晚,结果没一点用。既然老三要了就还给他呗,要不然这臭小子有得闹。
关大娘得到老伴指示,从身上摸出长长的钥匙,背过身子打开了炕琴柜门,从最底层摸出一个小盒子。
又用一把小锁打开,飞快从里取出一个白玉小葫芦后,合上麻溜塞进柜子,锁上后还不放心地往外拉了拉。
关有寿见状眼睛直抽。至于吗?他比谁都清楚,最贵重的东西,他爹早就埋在哪块地底下。
关平安瞪着熟悉的小葫芦,整个人僵在那。
——这是她姨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就是没上手,她都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