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下,一动不动了。
一个太监忙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探完后小声与韩征道:“督主,没气儿了。”
韩征冷冷“嗯”了一声,站了起来,“收拾一下现场,她本来就病得要死了,眼见自己奸计败露,一气之下吐血而亡,也是理所当然,且看皇上回头怎么处置吧。”
说完便大步去了外间,那两个太监都是他的心腹,后续的事自然不用他多吩咐。
就见施清如仍保持着他之前把她放在椅子上坐下时的坐姿,一动也不动,双眼也空洞无神,像是一尊雕塑一般。
他轻轻叫了她一声:“清如。”,她也没反应。
还是他上前把手轻轻放到她的肩膀上,她才受惊一般醒过了神来,小声道:“督主,可以走了吧?”她早就不想在这个肮脏恶心的地方待下去了!
韩征见她满眼都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惧与害怕,她的身体也仍一直在肉眼不可见的颤抖着,满心的心痛之余,本就觉得让邓皇后就那么死了,也太便宜了她,现下就越发觉得便宜她了。
忙轻轻抱起了施清如,柔声道:“是,可以走了,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回家。”
都是他不好,早该带她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了,替她报仇出气固然重要,可安慰她、让她尽快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却更重要。
韩征抱着施清如才走出没几步,小杜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跪到韩征面前,便哭道:“干爹,都是儿子没用,没能保护好姑娘,没能第一时间传消息回去给干爹,求干爹责罚,要杀要剐,儿子都绝无半句怨言!”
小杜子被堵了嘴捆起来后,一直就押在后边儿的耳房里,那些捆他的太监们当着隆庆帝的面儿不敢迟疑,让捆人就把人捆了,可背着隆庆帝时,还是很害怕事后韩征不会饶了他们的。
只没有隆庆帝的命令,到底不敢放人而已。
所以一直到韩征赶到了,他的人也忙忙各处搜查到底谁是邓皇后的人,到底谁还敢暗中替邓皇后办事时,才总算找到了小杜子,给他松了绑。
小杜子这才终于能过来见韩征和施清如,当面请罪了。
韩征见小杜子哭得涕泪滂沱,搁往常肯定得勃然大怒,眼下却急着带施清如回家,况也知道怪不得小杜子,便是他,不也掉以轻心了,以为邓皇后会顾念娘家人,不敢再生什么幺蛾子吗?
哪里能想到她就有那么疯魔,有那么不可理喻,有那么恶毒,自己不好过了,就要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呢?
且小杜子当时面对的是隆庆帝,便是换了韩征自己,也不能随心所欲,小杜子自然更不能了。
因沉声道:“这次本督便饶了你,但绝不会再有下次!立刻去着人备车!”
小杜子见韩征没怪罪自己,却高兴不起来,姑娘让干爹抱着一动也不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忙迭声应了“是”,小跑着备车去了。
韩征这才抱了施清如继续往前走,除了心痛与怜惜,还有后知后觉的庆幸与后怕。
幸好他素日虽没太管御前的人,御前的人基本都是隆庆帝自己的人,到底还是留了那么几个关键的暗桩,才能在小杜子被制住后,还有人立时设法儿传消息到司礼监去给他。
他才能终究还算及时的赶到,在进了凤仪殿,又自新得到的最新的一言半语里,约莫猜到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及时弄了个年轻美貌的宫女来,救下清如,留下事情回圜的余地。
不然这会儿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根本不敢去想……
施清如被韩征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一路放空的上了马车,待马车启动后,才总算是又找回了两分理智,忙低声问韩征:“督主,你就这样出宫行吗?不需要留下善后吗?”
等隆庆帝清醒以后,固然会立时识破邓皇后的算计与阴谋,不会饶了邓皇后乃至起娘家,却只怕也不会饶了督主。
显然在她到凤仪殿之前,邓皇后已对隆庆帝进了不少有关督主的谗言,当皇帝的都多疑,隆庆帝自然也不能例外,只怕那时候就已疑上督主、恼上督主了,所以才会把小杜子给先制住了,还派人把她诓了来,——这些事没有隆庆帝发话,光靠如今的邓皇后,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还把消息封锁得那么死,以致督主那么迟才赶到,就更只有隆庆帝发话才办得到了。
只是隆庆帝势必没想到,邓皇后会连他一并算计进去。
可就算他事后,甚至当下就已明白过来邓皇后算计了他,也并不代表他就会一个字都不信邓皇后说的,不会因为邓皇后的算计,就把对督主的怀疑与猜忌一笔勾销了。
邓皇后都不必说旁的,光‘九千岁’和‘立皇帝’两个称呼,已够隆庆帝恼怒了。
何况督主方才救他时,还对隆庆帝那样的不敬,她当时只觉得身上一轻,好似身上压着的大山终于被搬走了一般,本能的一看,就看见是督主亲自动手,把隆庆帝给整个提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亦是再怎么克制,都克制不住的透着杀气。
隆庆帝事后一想,又岂能不因督主的不敬,而更恼怒,更猜忌督主的?
韩征一直紧紧抱着施清如,柔声道:“无妨,皇上不到明日中午,清醒不过来,谁能想到皇后竟然那般胆大包天,敢给皇上下那么重的药呢?柳愚自然知道安排。至于其他善后,也自有人安排,你就别担心了,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就到家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眼下对他来说,天大的事也重要不过怀里的她,他必须得把她先安顿安抚好,确定她无事了,他才能分得出心神想别的事,忙别的事去。
至于邓氏那贱妇在隆庆帝面前进的有关他的谗言,会引得隆庆帝清醒后猜忌他几乎已是必然,但隆庆帝一时半会儿间根本找不到可以代替他的人,让他自己去处理那些军国大事,他又早已力不从心,何况他还未必有那个心。
所以他只要诚心请罪,最近一年半载内,应当还是无虞的。
便是他之前对隆庆帝的所谓不敬之举,他也早解释过了,他是‘不想让自己用过的女人,玷污了龙体’,——哪怕只是权宜之计,由他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来,都是对清如的侮辱和亵渎,他压根儿不能往回想,一想便忍不住想杀人。
总有一日,他会替她把今日之恨今日之恨十倍百倍讨回来的!
但有了这样的解释,想来也足够先把隆庆帝糊弄过去了。
当然,若他还是要猜忌他,还是要收回他手里的大权,也可以,就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收回去了;再不济了,他也只好提前举事了……总归他是绝不会坐以待毙,让任何人再伤害他在乎之人的!
施清如听韩征说得笃定,虽心里并不能完全相信他真有自己说的那般胸有成竹,却也安心不少。
她实在是累了,简直恨不能立时睡死过去,什么都不用再想,什么都不用再管……遂轻轻应了一句:“督主这么说我就安心了,那我歇一会儿啊。”
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里。
等她再醒来时,就见已回到了家中,韩征正抱着她往她的房间走,她就更安心了。
桃子与采桑很快闻讯接了出来:“小姐这是怎么了,病了吗?”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还是让督主给抱回来的?
韩征赶在她之前开了口,“小姐是有些不舒服,你们给她多备些热水来,她热热的泡个澡,睡一觉后,应当就能好多了。”
桃子和采桑便忙依言忙活去了。
施清如这才有气无力的道:“督主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吧,你都抱我一路了,手肯定早酸得不得了了,我可重得很……我没事儿,你别担心,真的,要不了几日,我就能彻底好起来了。”
韩征却如何肯放她下来,笑道:“你这点重量算什么,我手一点都不酸,再抱着你走几条街也完全没问题。”
一边说,一边已抱了她继续往前走,很快进了房门。
首先映入二人眼帘的,便是挂在衣架上的大红遍地金嫁衣,是那么的火红热烈,那么的吉祥喜庆……
施清如忽然就挣脱韩征的怀抱,站到了地上:“督主先出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