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本坚固的大门纵有几根成年男子大腿粗细的木梁顶着,依然摇摇欲坠,不定什么时候,便极有可能被自外面撞开了。
正总领指挥的李穆眼尖,立时看见了施清如,忙大步迎了上来,“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属下不是让您乔装打扮一番,先藏匿起来吗?”
施清如道:“大家伙儿都正殊死搏斗,我怎么可能只顾自己?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对方来了多少人马,我们还能撑多久?”
李穆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道:“对方至少来了三四百人,人数已经是我们的三倍左右,后边儿还随时可能召人来支援,那我们纵现下还能靠着地利,支撑一段时间,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属下请夫人还是先回去乔装一番,随时准备先行离开吧,不然夫人若真落到了敌人手里,或是有个什么闪失,属下和兄弟们便万死也难见督主了!”
施清如沉默片刻,又道:“那我们还有多少箭枝?是不是箭枝一旦用完,要守住就越发的困难了?”
李穆沉声道:“回夫人,我们就只剩几百枝箭了,一旦用完,的确更加艰难,且还要防着他们用火攻……如今看来,他们怕是想抓活口,才没用火攻的,可若久攻不下,他们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用火攻,就说不好了。所以属下还是希望必要时候,夫人能先行离开,还请夫人三思。”
采桑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出来,附和起李穆的话来:“是啊夫人,必要时候,您便先离开吧。奴婢方才已与李护卫商量过了,奴婢与您体型相似,只稍微比你高些,又熟知宫里的规矩礼仪,那乔装成您的样子,外面那些番子只怕没几个见过您的,应当能蒙蔽住他们,那又能为您争取到一定的时间了,您还是……”
“你乔装成我的样子,才好让太后见了你,知道你竟到就到了我身边,又惊又怒之下,立时要了你的命?”施清如直接打断了她,鼻子发酸,双眼微涩。
她是说方才怎么一直没见采桑,原来她是过来与李穆商量如何乔装成她的样子,好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逃命了。
可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活命,就白白葬送了采桑的命,她的命是命,采桑的命就不是了不成?
施清如不再看采桑,看向李穆道:“那必要时候,我们能等来援兵吗?”
不知道韩征还有没有其他安排布置,可他下狱下得那般的猝不及防,也有可能压根儿来不及……
李穆沉声道:“属下也不知道能不能等来援兵,属下接到的命令只是无论如何,都要护得夫人平安无恙,还请夫人、配合一下吧。属下知道您宽柔待下,可‘主辱臣死’,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属下和兄弟们,还有府里其他的所有人,也是绝不可能再活在这世间的,倒不如拼死一搏。”
采桑忙也道:“是啊夫人,若您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再活在这世上?您就答应了让奴婢乔装成您,以防万一吧。本来奴婢这条命也是您给的,当初若不是您慈悲,救了奴婢一命,之后更是给了奴婢新生,奴婢这会儿坟头的草只怕都三尺高了,所以如今为您不管是流血还是送命,奴婢都心甘情愿,只求夫人能成全了奴婢这一片心。”
眼睛红红的说完,便要跪下。
急得施清如忙一把托住了,片刻方艰难道:“好,我答应你们,必要时候,乔装了离开便是,只是必须得到了最紧急的关头,我才会离开,否则我还是会与你们一起坚守到底!”
李穆听得她松了口,忙道:“都听夫人的,只要夫人愿意离开。那夫人现下便回去乔装吧?这里属下自会看着的。”
施清如正要说话,就听得墙头上一阵混乱,忙看过去,就见外面的敌人竟有几个已经爬上了墙头,亏得己方的人眼疾手快,拿大刀长矛给一顿乱砍乱戳,掉了下去,自又少不得一阵惨叫。
可已经有人爬上墙头过了,后边儿自然还会源源不断,前仆后继的上去人,等一个不慎,让敌人翻了进来,就跟打攻城战时一样,一旦让敌人爬上了墙头,离战败也就只差一步之遥了!
李穆看得一阵心头火起,大步上前,喝骂起众侍卫来:“都干什么吃的,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就手软脚软了不成?给老子放箭啊,一气射死几十个来摆着,看哪个不要命的还敢上前!”
墙头上的众侍卫听令,忙都“刷刷”的放起箭来,外面立时又是一阵阵的惨叫声骂人声,一时倒是真没人再敢试图翻墙了。
然本就不多的箭枝也一下子又消耗了十中三四,李穆的脸色因此更难看了。
施清如手心里的汗也更多了,一阵滑腻之感,她忙吸了一口气,与李穆道:“李护卫,我打算这便让范妈妈她们烧开水去,烧好后便抬过来,站在墙头往下浇,应当也能解一时之急吧?”
李穆不待她话音落下,已是眼前一亮,又惊又喜,“夫人这个主意太好了,开水的杀伤力可比箭枝还要强,一支箭只能射一个敌人,还极有可能被避开,开水却是避无可避,且一瓢下去,就能烫伤不知道几个人了,夫人真是女诸葛!”
施清如便吩咐桃子,“你快去厨房让所有人都烧开水,一直烧,烧好了便立时抬过来。”
待桃子兴冲冲的跑了后,方与李穆道:“我可当不起李护卫这般夸赞,不过是一点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罢了,可事急从权,如今也顾不得上得上不得台面了。”
李穆脸色轻松了不少,轻蔑道:“对付外面那些乌合之众,自然不用顾虑太多。夫人要不先回去?”
施清如摇摇头,“我还是再等会儿吧。”
李穆见她一脸的严肃,也就不再多说了。
范妈妈等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抬了几大桶开水过来,李穆指挥几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抬着上了梯子,让站在最上面的侍卫舀了就往墙外倒。
墙外西厂的番子们猝不及防,好些都被浇了个正着,侥幸没给浇满头满脸的,手或是其他地方也免不得被波及了,一时间惨叫声与咒骂声都前所未有的密集:“竟使如此阴招,老子待会儿要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啊,好痛,老子要痛死了……快让开,快让开!”
里面李穆及众侍卫却都哈哈大笑起来,都觉着说不出的痛快,还有人出言挑衅的,“你们有本事倒是立刻杀进来啊,就怕你们没那个本事,一群没用的孬种!”
施清如与桃子采桑也都是满脸的笑容,留下来看热闹的范妈妈婆媳更是拍手笑道:“死猪才不怕开水烫,外面那些猪都还能哼哼,可见都还活蹦乱跳的,那我们可得再加把劲儿,烧更多的开水来,把他们都烫成死猪了,自然也就清净了!”
整个前院紧张的气氛都为之松快了不少。
施清如待打发了范妈妈婆媳又去烧水后,心里却是很快松快不起来了,哪怕再多的开水,也只能解一时之急而已,等敌人来的援兵更多后,己方也只能黔驴技穷,束手就擒了……
李穆显然与她想到了一块儿去,瞧着手下的人又浇了几回合开水后,便折回施清如身旁,又催起她回房乔装来,“等夫人乔装好了,属下安排二十名兄弟,选对方包围最薄弱的缓解突围,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应当能有极大成事的把握。可若等他们的援军来了,夫人再想离开,只怕就迟了!”
施清如这次没再推辞了,沉默片刻,终于点了头,“那我这便回房换衣裳去,这里就交给李护卫了。”
李穆如释重负,正要再说,有侍卫急匆匆跑了过来:“头儿,后面的角门被敌人翻墙打开了,这会儿闯了几十个敌人进来,兄弟们敌众我寡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请头儿快派人前去支援!”
“他妈的!”李穆就狠狠骂了一句脏话,顾不得再与施清如说话,急匆匆点起人手来,“你们几个,还有你们几个,立时随孙三儿去后面角门支援去,务必要把所有敌人都给杀光逼退!”
待被他点中的人齐齐应了“是”,急匆匆随来人离开后,又点起其他人来,“你们几个,还有你们、你们,都去各个门和比较容易翻进来的墙头增援,必须把每一个地方都给我守好了!”
可这般把人手越发分散的结果,便是大门这边守卫的人一下子少了三四成,这边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更糟糕的是,墙头上站着的护卫忽然惊叫起来:“头儿,不好了,敌人好像有援军到了,我听着声音至少也得二三百号人,怎么办?”
李穆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之前他还能有几分把握护着夫人先单独突围离开,如今却是再无把握了。
不过就算夫人之前就同意了离开,这会儿也还没来得及突围,结果还是一样的,也怨不得任何人……
李穆不再多想,直接喝命那侍卫:“什么怎么办,自然是坚守到最后一刻了!不就是二三百号人吗,来一个咱们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便是,都给老子打点起精神来,想想督主素日都是怎么待我们的,要不是督主,你们一个个的能有之前的好日子过?如今总算有了报效督主的机会,一个个的不许给老子贪生怕死,否则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