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数学几何上,诸位希腊大贤也跟开了挂似的。恰恰在图形几何上,乃是汉人不足的地方,就说那《五星占》上画的星图,不是任弘崇洋媚外,跟小学生乱画一样,确实是惨不忍睹啊!
他数学知识有限,能教给耿寿昌的东西已尽,若能将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等搞到手翻译进入大汉,师夷长技,不香么?
而更妙的是,不必一本本去苦苦搜寻,这些珍贵的书籍,都集中在一个地方静静等着,待任君撷取!
耿寿昌倒是没把这话当回事,他未去过葱岭以西,只觉得大汉之外皆是茹毛饮血的蛮夷。
刘更生则细细听着,出来后朝任弘作揖:“《天问》中‘圜则九重,孰营度之?’这一问,更生今日算是又听到不同的答案了。”
“只是又进了一步,究竟宇宙几何,还得靠汝等后来人。”任弘倒是谦虚,未知的东西太多了,而这学说要扩大影响力,还得靠耿寿昌和刘更生的努力。
他又对刘更生道:“在五经诗书上,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来惭愧,辩论五经,刘更生十三岁时就能吊打任弘了,这也是他放心让这小子舌战群儒的原因。
任弘对众人都有安排,耿寿昌负责天文、数学,刘更生专精左传与格物,张敞与皇帝关系好,大可做未来大汉的丞相,大概在丙吉、于定国后就能轮到他,和霍光时不同,刘询重新加重了丞相的权力,以分中朝将军之权。
至于黄霸嘛,此人心思细腻,但不适合总览全局,只可在地方上身体力行。
任弘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纸书,这是他五年来闲暇时就往上写的,绞尽脑汁将初高中的东西尽量记了下来。
“在格物之学上,为师的学识,也都在上面了,大多数都教给了你,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学了。”
这本厚厚的书被交给刘更生,让他顿觉鼻子一酸。
任弘笑着宽慰弟子:“你年纪尚轻,先好好做好左传博士,将学说发扬光大。他日若有困惑,或是读万卷书腻了,想要行万里路,大可去西方找我,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刘更生更难过了,很想和任弘一起走,但任弘要带走的那个人,不是他。
“道远与人作别,怎像留遗言一般?莫非是要一去不返?”
这么难听欠揍的话,也就杨恽能说出口,他今日也一起来了,却对天文不感兴趣,反而在院子里和带娃的夏翁侃了一下午,此刻却嘲讽起任弘来。
杨恽因盖宽饶之死本就对皇帝有怨气,如今又见任弘选择离开,更加不忿,前天酒喝多时,他是这么对任弘吐槽刘询的。
“得不肖君,大臣为画善计不用,自令身无处所。若秦时但任小臣,诛杀忠良,竟以灭亡;令亲任大臣,即至今耳。古与今如一丘之貉!”
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刘询的性情,应该会忍他一次到两次,但杨恽绝不会吸取教训,定会变本加厉,迟早把自己作死。
毕竟相识一场,任弘也只能捏着鼻子拉他一把,反正杨恽已被撤职,就跟刘询申请,让他随自己西征,做一个狗头军师罢。
结果杨恽的兄长、妻子都将任弘当成救命大恩人,感谢不已,看来他们也清楚杨恽是何货色。
杨恽也有自知之明,倒是没反对,只乖乖跟着,但嘴上却不肯吃亏。
此刻又听他贫嘴,任弘大笑:“若真是一去不回呢?子幼可还愿与我同行?”
不想去拉倒。
杨恽仔细想了想:“恽之外祖父受先人之命,以为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恰逢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义士,司马氏为太史而不论载,废天下之文,此失职之过也。故外祖父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不敢阙。”
“于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黄帝始,绝笔于巫蛊之前,可谓说尽了古今之事。”
“可实际上仍有所阙,天下之大,超出了外祖父所想,葱岭以西,史书遗缺,只在《大宛列传》中简略提及。恽曾补全《西域列传》,然安息、大夏、大秦、月氏、身毒之史,汉人依旧不得而知。”
“若能绍而明之,小子何敢让焉!”
杨恽对皇帝失望,也无意于官场了,知道任弘是为了他好,故只希望能继承外祖父的事业,给史记补一篇专门讲述九州之外史事的外传。
“我就随道远去看看,这天下,究竟有多大!”
“也正好作一篇《西安侯世家》,看你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异数之人,后半生将会如何收场!”
……
PS:第二章在0点前。
扬雄《法言.重黎》里面提到,“或问浑天,曰:落下闳营之,鲜于妄人度之,耿中丞象之”。又说耿寿昌“铸铜为象,以测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