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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阜阳侯府正式对外报丧,整个侯府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挂上了白幡白布等,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海洋。
自然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阜阳侯府太夫人亡故的消息了,一时间前往吊唁致奠的人络绎不绝。
朝廷与礼部也果然很快赐下了三牲祭品等一共十二抬祭礼,并两千两祭银到阜阳侯府,阜阳侯府做水陆道场的声音在整个裴太夫人的头七之内,都是小半个京城都能听见。
飘香京城分店一个小小的外乡人开的饭馆子在这时候开张,自然也越发显得微不足道,半点不引人注目了。
但因为延续了当初在会宁开第一家飘香时的模式,开张当日叶大掌柜仍让小葛卤了好些鸡鸭鹅的爪子翅膀和鸡胗鸭胗豆腐干之类的卤味儿,全部切成均匀的小块儿装在盘子里,让临时雇的人穿了飘香的衣裳,就在门口免费送人试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飘香的香味儿实在太香、太诱人了,让路过的行人光闻着味道,便已禁不住流口水,想要进店一试了。
何况免费试吃的卤味儿也向他们证实了,飘香并非只有香味儿,而是真正色香味俱全,瞧着应当也不贵,试吃过的行人里便十个里总有两三个因觉得飘香的菜色虽吃到嘴里又麻又烧的,但过了最初的不适应,便越吃越想吃,以致忍不住踏进了店里。
如此第一日下来,飘香便卖了个开门红,之后几日亦是宾客盈门,算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叶大掌柜一直悬着的心至此方算是落了一半回去,他总算能给太太和沈相公一个交代了!
只是开张当日,季善与沈恒因裴太夫人的丧事,最终还是没有亲临飘香给叶大掌柜和大家伙儿捧场助威,——侯府正哭声震天的办丧事呢,他们却在另一边喜气洋洋的新店开张,易地而处,只怕换了季善与沈恒,心里也会不痛快,甚至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季善不看其他人,还得看裴二夫人和裴钦呢!
因此权衡了一番,夫妻两个到底还是没有到场。
但也正是因为夫妻两个没有到场,一些同行与地头蛇便眼红起飘香的好生意,地头蛇们也觉得飘香的人不懂事,竟不知道提前上供……只当飘香没有靠山,没过多久,便暗地里指使泼皮无赖上门找起飘香的麻烦来。
可惜这回让他们踢到了铁板,先是让裴钦着人教训了一通,再让赵穆着人教了一回做人,这才知道原来飘香看起来虽不起眼,背后却实在有大靠山的,自此再不敢造次。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说季善高兴飘香生意比预期的还要好些,也比预期的还要快就走上了正轨之余,因知道裴二夫人这阵子势必身心俱疲,是以隔日便会亲手做了清淡爽口的素菜,让焕生趁热送去阜阳侯府,悄悄儿给裴二夫人和裴钦找补一下。
饶是如此,还没到裴太夫人的二七,裴二夫人依然累得倒下了。
季善知道后,自是担心不已,更担心裴二夫人不是累倒的,而是因为别的原因,譬如就跟当初被裴太夫人砸破了头一样,才倒下的。
犹豫再四,到底还是决定亲自去侯府看一趟裴二夫人,虽然她真的真的不想再踏进那个地方半步,也只能盼着阜阳侯府能赶紧分家,裴二夫人能重新住到城外去了。
可惜沈恒因公务繁忙,不方便再告假,这次实在不能陪她去了,季善只能带着杨柳和浚生,坐车一路去了阜阳侯府。
所幸浚生如今也渐渐历练出来了,待季善的马车在离侯府还有一段距离的僻静角落停下,便立时往侯府门上,托人帮他寻裴钦的小厮去了。
如此不多一会儿,一身麻衣,腰间缠着白腰带,满脸掩饰不住疲色的裴钦便急匆匆寻了过来,“善善,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季善招呼他先上了车,才道:“不是说夫人病倒了吗,我实在放心不来,所以来看看,大后日我和相公就要搬家了,连日肯定都不得空,也就今日稍微得闲些,所以明知道不方便,我还是来了。”
裴钦忙道:“怎么会不方便,善善你要回来,自是任何时候都方便的,母亲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很高兴,指不定一高兴之下,病就好了呢?我已经着人安排去了,很快就带你进去见母亲啊。”
季善点头应了,“给二哥添麻烦了。那夫人到底是怎么病倒了的,真的只是因为太累了吗?”
裴钦当然知道季善何以会这么说,低声道:“母亲真是累着了,大伯母也没好到哪里去。因此番府里大办丧事,银子花得流水一样,今年田庄铺子的收益又还没到,府里公中账上的银子便渐渐有些支应不过来了。三叔四叔便说,要不先动用一些祖母留下的东西,等回头事情办完了,算账若有结余,再把动用的祖母的东西补上也就是了。”
“可大伯和父亲都不肯,说祖母的任何东西暂时都不能动,得等送了祖母入土为安之后再说。三叔四叔便嚷嚷,说大伯和父亲定是想趁机把该转移的都转移了,回头好让他们两房什么都落不着;还说他们本来也没奢望过能得祖母留下的任何东西,就算那些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并不只是当年祖母的嫁妆,他们也从来没奢望过,问大伯和父亲何必要这样防着他们?他们生来就是庶子,该有的自知之明从来都有,大伯和父亲实在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再加上因为嫡庶之别,其实几房之间本来素日也多少有些龃龉,这些日子大家都是又忙又累,本来火气也大,不但下人之间发生过好几次冲突,便是主子之间,也曾有过口角或是言语不痛快。三婶四婶便都忽然‘病倒’了,还拘了各自的女媳在各自床前‘侍疾’,如此少了好些人说,母亲和大伯母肩上的担子自然更重,可不就倒下了吗?母亲还好些,不是当家主母也不是宗妇,实在撑不住了还能倒下,大伯母却是撑不住了也得硬撑,才真是艰难!”
季善对侯府的这些个破事儿并不关心,听得裴二夫人真是病倒了,也就松了一口气,道:“夫人不是被气着了,不是被欺负了就好……不过二哥不会是在善意的欺骗我吧?”
裴钦白她,“我善意的欺骗你干嘛,那也是我母亲,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况二舅舅二舅母还在呢,得等过了祖母的三七再走,父亲便真恼着母亲,也不敢造次,我这些日子瞧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恼着母亲,毕竟当日的事谁对谁错,他心里当很清楚才是;大伯父更是隔了房的大伯子,也有管到小婶子头上的?怎么着也得先忙过了这阵子,是以后的事了,所以善善你就安心吧。”
顿了顿,“倒是说到二舅舅二舅母,善善你待会儿要不要拜见一下他们?他们听说了你如今随妹夫就住在京城,很是盼着能亲见你一面呢,两位舅舅都是两榜进士,家族里头也好些青年才俊,与他们维系好了关系,将来于妹夫的仕途肯定是大有裨益的。”
季善闻言,想了想,却是道:“还是算了吧,到底明面儿上八竿子都打不着,没的白惹人动疑,我与夫人和二哥往来,也并不是图的旁的,就让相公自己去拼自己去闯吧,只要他是真金,迟早总会发光的。”
“可是……”裴钦还待再劝,想到季善向来有主见,终究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道:“行吧,那我待会儿再让人先传个话儿进去,请二舅母暂且回避吧。”
季善道:“多谢二哥理解。那夫人什么时候能再住到城外去呢?如今说是离得近了,却反倒更不方便了,还是当初夫人住在城外时方便。不过之前那别庄是侯府的,夫人往后还方便住吗?我听说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分家时,长房是要占绝对的大头的,那别庄应当也要归长房吧?”
裴钦道:“大伯父一房的确要占大头,但父亲也是嫡子,与大伯父又向来亲近,大伯父肯定不会亏待了他。只是那别庄跟永业田和祭田一样,向来都是嫡房嫡枝的,等办完了祖母的丧事分家时,肯定是要分给大伯父一房的,不过我们二房也肯定能分到一些田庄别业,母亲自己也有庄子,小汤山那个就挺好,大不了回头搬去那里住呗,冬天正好日日泡汤泉了。”
季善忙道:“确定等办完了贵府太夫人的丧事,贵府就会分家吗?”
裴钦道:“不出意外应当是,只是还要给祖母守孝三年呢,所以肯定是先分产不分家,等三年后出了孝,我们二房和三房四房的才会搬出侯府去正式自立门户。不过母亲既身体不好,其实在哪里为祖母守孝都是一样的,且等开了年天气暖和了再说吧。”
兄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裴钦的小厮找了来,“二爷,已经安排过了。”
裴钦便扶着季善下了马车,经阜阳侯府一个平日里只供厨房采买的人通行的偏僻角门进了侯府,一路去了裴二夫人的院子。
却是还在门外,已能听见裴二夫人的咳嗽声,季善的心立时揪紧了,索性抢到裴钦之前,凭记忆进了裴二夫人的内室。
裴二夫人正由范妈妈抚胸顺气,一抬头就瞧得季善进来了,立时满脸的笑,“善善,你来了,快过来坐……咳咳咳……还是别过来了,坐得离我远些的好,省得过了病气给你。”
季善充耳不闻,脚下也不停的走到她床沿坐了,才道:“夫人咳得这么厉害,怕不是这两日才病的,而是已经病了好些日子,实在撑不住要倒下了,才开始歇着的吧?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裴二夫人见她板了脸,忙讪笑道:“没有啦,就是这两日才开始咳的,主要天儿渐渐冷了,客人又多,事情也冗杂,到底是上了年纪,不比年轻时了……善善你不信就问范妈妈,我真的有爱惜身体,咳咳咳……”
范妈妈忙递了熬的川贝枇杷花水给她喝,待她喝完止了咳,才与季善道:“小姐就是要好生说说夫人才是,一忙起来便说热,热了便把披风给解了,等忙完了终于想起来了时,身上都快凉透了。也不好好儿吃饭,总是过了饭点儿好半日了,饿得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才随便吃几块点心喝杯茶垫一垫,不病就怪了。亏得小姐还隔日就着人送了饭菜来,倒是每次送来了立时就肯吃,不然还熬不到如今呢,只怕前几日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