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了点心,正坐在小亭里吹风喝茶。”
“这老头……”施春月无奈的笑笑,“也不知道他算得灵不灵验,二娘是不是今天到家?”
木纳的杏儿来了一句:“我看灵验。”
“你看……”施春月没料到她回这么一句,摇头苦笑,“你把厨房收拾齐掇,要是二娘真回来了,肯定要在这里吃饭。”
“哦。”杏儿拿起条笤收拾。
施春月站到门口朝外面看看,到隔间,儿子正在油灯下写字,“宝儿,怎么样了?”
“娘,你看我写得好不好?”
“好。”
“娘,你不懂,我不问你了,等一下写好了,问夫子。”
施春月被儿子嫌弃也高兴,“那你慢慢写,娘去看看二娘回来没有。”
“哦,娘,我跟你一起去等敏姑姑。”
“你写你的吧。”
“我跟你一起去。”四岁的牛小宝收好笔墨,跟施春月一起到了路口。
“东家,四娘——”
“牛婶!”
“看到人了吗?”
“还没有。”
“哦。”施春月抱起儿子,也朝县城方向眺望过去。
坐在马车上,麻敏儿归乡心切,不停的眺望小旺村方向,不知为何,短短数十日,她感觉离开了几年似的,月色下,那些景色竟变得陌生起来,不会吧,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有些伤感,不知道爹和悦儿怎么样了。
施老爹朝路口看看,“他娘,晚饭不要弄了,咱们也去路口等等二娘。”
“哦,我再扔一把柴火。”施大娘边说边扔了一把柴,拍拍身上的草屑,拿下围裙,叫了一声,“老二、老三都带着孩子跟你爹去路口。”
“娘,知道了,我把农具放好。”
老三施余过来,“娘,那来的消息说二娘今天回来?”
“没谁说,是那个算命先生算的,说是今天回来。”
“啊……”施余惊讶道,“我还以为是大营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呢,搞了半天,是他算的呀,那准不准呀?”
“人家是神算子,肯定准的,赶紧去路口。”
“哦。”施余叫了媳妇儿女一起去了路口。
等到路口时,有些村民也来了,大家都在路口边等边闲聊。
“江神算老神的,那天帮我家二小子算了一卦,说他最近有水患之灾,结果真得差点被水淹死,幸好有人路过河边,被人救起。”
“真这么神啊,改天我也让他算算。”
“那不一定帮你算,他算命要看缘份,缘分到了才肯算。”
“还有这样的呀,那我给钱,他还不肯呀。”
“得了吧,人家一个高人,那看得上你得几文钱,你就别得瑟了。”
嘻嘻,众人一阵笑闹。
施老爹站到付老爹身边,“老哥,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付老爹回道,他现在不看门了,专心养老了。
“小有呢?”
“在镇上,和彭掌柜说铺子里的事。”
“小有能干。”
付老爹笑笑,“他就乱跑乱捣鼓。”
“老爹谦虚了。”
“我可说得是实话”
施老爹无声的笑笑。
单小单伸头朝东边官道上看了又看,好像有灯光闪过,朝悦儿说了句,“四娘,我过去看看。”说完,人就跑了。
她跑得很快,小半刻钟之后,就到了官道路口,刚好有马车要拐到村子里来。
“二娘,二娘……”她认出了驾车的人是军营内的侍卫。
麻敏儿揭开车帘,“小单姐。”
“二娘……”单小单揉眼哭了。
“小单眼,别哭,我回来啦!”
“我……我没哭,大东家和四娘都在路口等你呢。”
麻敏儿兴奋的叫道,“侍卫大哥,麻烦你就在这里停下吧,我自己跑回去。”
“这……这不好吧。”
“没事,你停一下,我下马车。”麻敏儿跳下了马车,“小单姐,你带侍卫大哥到我家。”
“好的,二娘。”
麻敏儿提着裙子一路飞奔,“爹,小妹……”
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叫声,麻齐风和小女儿也飞奔起来,“敏儿……”
“二姐……”
乡村的黑晚,月色当空,麻家父女,奔跑在田野上,清风拂风,让人心旷神怡,父女三人相聚在萤火虫纷分的小径上。
“爹……”
“敏儿——”
“二姐。”
三人紧紧抱在一起,十多天的煎熬全化作喜及而泣的泪水。
“爹,我想你。”
“女儿,我的女儿,你差点把爹急死。”
“二姐,二姐,我也想你。”
……
小旺村的村民站在麻家父女身后,看到此情此景,都暗暗的流了眼泪,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施春月抹了眼泪,笑道:“大东家,二娘一路奔波,肯定饿坏了,赶紧回家吃晚饭。”
“对对对,肯定饿坏了,赶紧回去吃晚饭。”
父女三人手牵手,相互拉着回家,“大家也都回去吧。”
众人点点头,各自散去。
回家的感觉真好,麻敏儿坐到厨房小桌边,端起饭碗就刨饭,呼噜呼噜没几下,一碗已经没了,施春月连忙又帮她盛了一碗,“牛婶,不要你盛,你带小宝去吃饭。”
“我不饿,敏姑姑。”四岁的牛小宝童言糯语,可爱极了。
刨饭的麻敏儿抽空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小脸颊,“没长肉哇。”
“嘻嘻,想姑姑想的瘦了。”
“么……”刨饭的麻敏儿差点被饭呛住,抬头叫道,“牛婶,我算是知道牛叔怎么把你骗到手了。”
噗嗤……施春月捂嘴而笑,看了眼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可不就是这样。”
“哈哈……”站在门口的几人都哈哈大笑,牛大宝大窘。
“你们笑什么?”牛小宝鼓着小嘴感到不解。
麻敏儿再次捏了一下他的小脸,“笑你将来娶媳妇不要花银子。”
“为啥?”小家伙不解。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中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岂有此理,吃晚饭也不叫我。”
站在门口的人都自动给风江逸空了道,让他进了厨房。
“你怎么在我家?”麻敏儿很惊讶。
老头理直气状的回道:“我现在是你家夫子。”
“夫子?”
“对。”
麻敏儿瘪了瘪嘴,继续吃饭。
“子常啊,你咋坐着不吃啊,是不是等我?”
麻齐风尴尬的笑笑,“女儿回来,我乐得忘了老爹。”
“没关系,我不计较。”风江逸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
施春月只好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麻敏儿朝众人道,“天晚了,大家都去吃吧。”
麻家的佣工这才各自散去。
“子常啊,我算得灵不灵?”风江逸得瑟的邀功。
麻齐风很是佩服:“江老爹算得很准很准。”
“那是当然,老夫要么不开口,一开口那肯定是十足的准。”
麻敏儿撇嘴。
麻悦儿偷笑,低声朝她二姐道:“别不信,今天晚上,我们在路口等你,就是他算的。”
“这么厉害?”
“嗯。”麻悦儿点点头。
麻敏儿又盯了他一眼,继续吃晚饭,没一会,又吃了两碗,才把肚子填饱。
“爹,你跟江老爹聊啊,我去洗澡了睡觉了,困死了。”
“好,你去吧。”
“爹,我陪二姐。”
“去吧去吧。”女儿回来,麻齐风心头大石落地,整个人都轻松愉悦。
风江逸一本正径的瞪眼:“你这小娘子,谁家不是等家长吃完了,小娘子才能下桌?”
“在我家就可以,咋样?”麻敏儿哼道。
“没规矩。”
“嘻嘻,我们喜欢过没规矩的日子,咋样?”
“不成体统。”老头儿又瞪眼。
麻敏儿朝他做了个鬼脸,“江老爹呀,没规矩你还呆这么久啊!是不是你也是个没规矩的人呀?”
“臭丫头,牙尖嘴利。”
麻敏儿哈哈大笑,牵起妹妹的手就出了厨房,一路叽叽喳喳回房间了。
云水镇麻宅,麻奕辉正站在祖父面前,“祖父,为何新王登基没有大赦天下?”
是啊,他一直等着这一天,结果等到了,新王却没有大赦天下,麻承祖突然感觉很沮丧,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面色平静道:“也许,新皇还没有空吧。”
“不,祖父,每个新皇登基,为了章显自己的仁德,都会颁布大赦天下的诣旨,以此来收拢人心,可是登基的秦王却没有,这……”
嫡长孙能分析出这道理,麻承祖既欣慰又难过,“子云啊——”
“祖父……”
“你就当韬光养诲吧。”
“可是祖父,我们养到什么时候呢,新皇年富力强,怕是……”
“那就下一代。”
“祖父……”麻奕辉吃惊的看向祖父。
“成大事者,除了要有能力以外,还要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
“祖父我……”
“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
麻奕辉无精打彩的给祖父行了一礼,出了书房。
麻承祖也叹气,可是时不待我,又能怎么办?
麻老夫人进来催他洗漱睡觉。
“知道了。”
“你刚才对奕辉说什么了,这孩子无精打彩的出去了。”
“他在等新皇大赦天下。”
“会有吗?”麻老夫人急切的看向他。
麻承祖回道:“按常理,一般新皇登基三天后就会颁布大赦令,结果现在都快十天了。”
麻老夫人皱眉:“也许是政令下传的慢呢?”
“不管慢不慢,但肯定有消息传出来,很多人都等着大赦翻身呢。”
“那倒也是。”麻老夫人说道:“老二的事判定了。”
“怎么样?”
麻老夫人回道:“老二媳妇说罚银双倍,坐三月牢。”
“他这辈子……唉……”麻承祖一声叹息。
“老二媳妇过来借银子,借多少?”
“你看着给吧。”麻承祖对这些根本不在意。
“你没帮他求情,我只能多给些银子了,要不然,你这个爹要被他恨一辈子。”
“随他了。”
麻老夫人叹口气,“听说老六家来了个算命的,怎么听着像你的死对头风大人呀。”
神情黯淡的麻承祖双眼倏一下亮了,“你刚才说谁?”
“风江逸!”
“你怎么会知道?”
麻老夫人回道:“老六家的仆从说家里来了个会算命的江老头,我让人打听了名字,说是叫江逸,让人打听了他的长相,感觉是他。”
麻承祖在房间内不停的走来走去,“听说几年前,他就云游四海了,居然在老六家,什么意思,难道他……他算到了正熙……”
“老爷……老爷……”看着久久愣神不动的老头子,麻老夫人叫了几声。
麻老爷醒过神来,“有机会,我要会会他。”
“你们不是死对头嘛,有什么好会的。”
“我问问他,什么意思,怎么住到我儿子家了。”
“你……”麻老夫人没料到老头会来这么一句。
大营内,夏臻父子终于从相逢的各种情绪中走出来,祖孙三代坐到了一起,“消息已经传过来了,新帝隆祥帝让邵有亮接掌翼州府兵权了,让我们交出大印。”
“都怪我,是我让他们有了借口夺兵权。”
老将军摇头,“不是你的错,先帝未死时,他就到处拉拢势力,我没有同意,他上位,我们夏家肯定逃不过这劫。”
“父亲,那你觉得他夺帅印后,会下什么圣旨呢?”
“什么圣旨倒是不怕,就怕他想斩草除根。”
“父亲——”
“祖父……”
房间内沉默的可怕。
夏臻突然站起来,“那就不交大印。”
“子安——”
“臻儿……”
夏臻冷冷的说:“他这个帝位来得不明不白,不信服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
“子安——”夏仕雍怔怔的看向孙子。
“祖父,我们有退路吗?”夏臻反问。
“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不交。”夏臻说完后,转身朝门外走,走到门口,“要是想要,就凭本事过来拿。”
夏仕雍和夏则涛相视一眼,这是要反天啊!
等在门口的田先生等人看向夏臻,“小将军——”
“他要是有本事拿过去,我们服输,要是没本事,不要怪我们不交。”
“小将军,你的意思是……?”
“对,就是这个意思。”
田先生和庄颢相视一眼,暗暗吐气,原本不安的心却因他的话定当下来,“小将军,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全面戒严翼州防线。”
“是,小将军。”
麻敏儿躺在自家大床上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大魏朝一场血雨腥风已经来临了,这场皇权更替,因先帝的权力欲而隐藏下的隐患终于爆发了。
邵有亮得到皇帝的诏书,高兴的一路北上,很快到了翼襄交接的地方,从陵川逃出来的近万名士卒,看到他高兴的直呼,“大将军,大将军……”
邵有亮双臂高举,“凡是我手下的亲兵官员,现升三级。”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虎。”
邵有亮豪气干云:“等我接过翼州府镇国大将军印,你们就是实权将军了。”
“多谢将军,将军威武。”众人兴奋的齐齐大呼。
邵有亮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姓夏的没那乖交出大印,现在我们就到襄州府大营去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