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代王误会他贪恋清贵才这么说,索性将自己的心意表现的更加直白。
李潼闻言后则笑道:“我虽出身天家,但身世不乏乖张凄苦,这一点也不需要讳言于丈人。如今虽然浅得人势虚附,但也不敢剖心深察。所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浓夜不敢深睡,酣饮仍醒三分,也是苦盼能有肱骨之近能作托命之谋!”
郑融听到这话,神态也是略有动容,片刻后才拱手道:“日前缘事新论,我还恐于殿下年少势壮、或难免骄横失守,唯以矜慢之态抗守。相知日深,才知是自己浅薄了。郑融或是不器,但也绝非只是卖女求荣,贵势已经在享,绝不吝啬惜身!荣辱相守,不作贰念!”
李潼闻言后重重点头,并将狄仁杰等何以举荐郑融的原因分析一番,然后才又说道:“既然人心有此炽念,丈人且居清贵。或有物议扰人,想要安守,怕是需要丈人做一些违心之论。
圣皇陛下早有封禅之心,只因封禅嵩山未有旧礼可循,所以迟迟不能成议。丈人入于麟台之后,若能深刻检索,编创新礼,虽群众沸声,也不能害于丈人丝毫!”
郑融听完后,又皱起了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权名爵禄,已有分享,岂敢再孤僻狭计、矫饰贞节。殿下请放心,入事后我只是笃于此议,外事悉作不闻。”
听到郑融如此表态,李潼也放下心来。
郑融循由何种途径上位虽然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上位后做什么。时局中讲到处境尴尬,无过于宰相豆卢钦望,但豆卢钦望硬是靠着非凡舔功,在魏元忠都被排斥出朝堂的情况下,仍能稳居政事堂。
与郑融议定之后,李潼又表示稍后抽时间向他引见一下自己在麟台的故员如马怀素、元行冲等人。有了这些人的辅佐帮助,郑融也能尽快进入角色。
见过郑融之后,李潼又抽时间见了一下杨丽,并吩咐杨丽暂停在神都的一些商事活动,最好是能以盘查飞钱为借口先返回西京长安。同时又叮嘱杨丽转告杨显宗与李葛,让他们保持警惕,随时做好接应禁中家人的准备。
类似的安排,他也向老丈人唐修忠稍作透露,如果接下来神都城妖氛再炽,已经到了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无从保障的程度,那就要做好当断则断的准备,将神都城这里的人事安排拉回西京。
听到李潼说得这么严重,杨丽不免眼眶微红,握住他手臂凝声道:“殿下所在,妾之所在!殿下不行,妾便一日不独往!”
李潼闻言后叹息一声,抚着少女娇俏又满是坚毅的脸庞说道:“这也只是事存万一的最坏打算,但只要有这种可能,就不可不虑。王妃等都在禁中,不可贸然出行。幸在娘子眼下还有几分出入的从容,你先往西京去,也让我在谋断后事时能少几分人情顾虑。”
杨丽听到这话,只是抱住李潼肩膀默然不应,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李潼见她这幅样子,也觉无奈,略作沉吟后才又说道:“无论如何,我离都这段时间,娘子不可再留神都城中。不独禁中妖氛可虑,梁王等久贪飞钱惠利,更知娘子涉此颇深。我如果不在畿内,他们未必还能隐忍贪念。既然娘子不愿往西京,那不妨先往汴州去,先在汴州收买谷米,暗存于大河沿岸,待时起运。”
有钱有势,人自然心气雄壮。往年李潼也是长久处在忧患之中,所面对的危机更甚于眼前,但他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做出万全的准备。
可是现在既然有了这种力量,那就不必把自己的安危寄于别人做或不做。此番钟绍京归都,表面上是押运三十万缗利钱输入宫库,但暗地里还有二十万缗留作私用。
既然已经把西京作为一个退路,那自然也要做相应的准备。如今的关中,生产环境非常恶劣,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就算退回西京,也免不了会被人关门打狗。
如果是以前,多达二十万缗的巨款,想在短时间内花出去都不容易。可是现在,运河漕运改革主要便是李潼这一系官员在主持,有了官面上的支持,沿运河将钱绢变换为粮食才有可能。
当然,如此大宗的钱粮变换肯定不能做到全无痕迹的运作,不过如今朝中群情焦灼,也很难对外州事务保持密切关注。
就算日后朝局归于平稳,朝廷会就此深查,但那时候,老子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自然也是说干就干!
届时就算还有人要恶意针对李潼,所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代王究竟有没有罪,而是要防备着代王会不会掀桌子,有了震慑力,才有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