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武攸宁,他还是心存几分敬重与忌惮,虽然武攸宁亲谊要远了一层,但却多得圣皇陛下信赖,更是他们武家惟一一个出将入相、允文允武的人物。
特别武攸宁是由禁中行来,也让武三思有些惊疑不定,低声道:“是圣皇陛下使你说我?宗家体面,我怎么会不顾?可建昌王你也旧任政事堂,应知国用疾困不是短时,若于此际耗费人力物料营造私邸,也只是让魏王虚增人怨。”
对于武三思的借口,武攸宁并不回应,只是沉声道:“禁中出钱五千缗、诸家各出五百,这也是陛下私意暗许。来某诉变,朝士本已薄议宗家伦情,若能凭此彰显我家亲密无间,也是一桩值得夸美的事情!”
武三思听到这话,神情颇有几分不自然,干笑道:“王所论应时,是我困于一时的短见了。可是如今畿内人物鼎盛,坊间难觅大块闲土,若让魏王从速宜居,难免许多情势滋扰。”
武三思的一点小心思,武攸宁自然清楚,沉吟片刻后便又继续说道:“此事如果运作得宜,所关并非魏王一人安居与否,也能大利于梁王殿下人事谋设。”
“怎么说?”
武三思听到这话,顿时便流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他新进拜相,对于宰相权柄应用仍有几分陌生,虽然心里颇有想法,但却又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尤其在见到代王权柄远不及他,居然都能铺张人势,控制住漕运改革这一桩大利的国计,也让武三思心里无比嫉妒。
见武三思终于表现出愿意商量探讨的模样,武攸宁才缓缓将他的构想讲述出来。
他让人取来一份畿内坊市草图,在上面稍作指点并说道:“洛南道术坊,乃前唐濮王泰故业,坊业地临新中桥,又有魏王池勾连洛水,北堤还有渠池直通洛北新潭……”
武攸宁的设想是,以给魏王武承嗣兴造新邸为名,将洛南的道术、惠训坊等坊地纳入他们武家控制之内。再借由此沿渠池上溯,将控制力延伸到洛北的新潭。
“代王并其党徒所事漕运,外州成效如何,尚待观摩。但新潭作为畿内的中枢所在,所涉巨利已经凸显。若循朝议官声夺权控事,难免困阻诸多。毕竟此事群众瞩目,所收惠利也大大疏解了朝中百司用疾,贸然作议,必然护者诸多。但若是从魏王立邸入手,有浅入深,人未有觉,已经深在其事……”
听到武攸宁的构想,武三思也忍不住眉飞色舞、拍掌喝彩。明刀明枪的朝议夺权,朝士们贪于已经得利,未必会乐见他们武家掌控其事。
可是为魏王造邸,却能避开朝议的纷争,从实际上控制住新潭这一核心,可谓是由浅及深、由小及大的妙计!
武攸宁的构想还不止于此,接下来又提议趁着给魏王造邸之际,由武三思推荐赋闲在家的颍川王武载德担任将作大匠,先专事魏王造邸一事。等到时机成熟,再循此将武载德提拔进工部冬官。
“前时代王使杨再思游说冬官苏干,就是希望苏干能提供方便,疏通漕事所涉河渠,以免入秋后官漕民运彼此相冲。如今冬官缺人,正是抢先下手的良机。只要能够控住这一事务要枢,无患代王徒众顽强!”
讲到这里,武攸宁又直望武三思说道:“如此,殿下应知为魏王造邸,绝非门户私计!”
武三思闻言后连连点头,先是有几分汗颜,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又不免有些羞恼,又沉声道:“诸计我已了然,绝不让魏王草草入坊,王且暂归所司。”
虽然心里对魏王风光回归时局之内还有几分抵触,但武攸宁勾画的蓝图也实在是让武三思心动不已。
接下来他又与新进招募的一批徒众商议一番,诸人也都觉得此计大有运作的余地,各自建议武三思尽快做事。毕竟漕运诸事,河渠里流淌的那都是丰美的油膏,如果将代王党徒排于事外,他们自然能够填补其事,于公于私都能大得惠利。
如此,武三思便直接进言于洛南道术坊阔地为魏王造邸,并很快获得了圣皇批准。
朝士虽然略有非议,但反对声主要集中在国用亏空、不宜铺张,再者道术坊已经久为民坊,一旦阔地建邸,坊中民户不免大受所扰,将要无家可归。
关于前一点,有禁中并武氏诸王出资,可以不必理会。至于后一点,区区百数户民家安居与否,又怎么会被武家诸王放在眼中。
一俟此事立论,不待朝廷有司出面,武氏诸王已经各遣家奴冲入坊中,对坊中民户打砸驱逐,一日之内,便将整个坊区完全清理出来。合坊之地,包括北侧的魏王池并沿河的魏王堤,统统纳为武承嗣私土!
在这件事情上,武家群徒可谓齐心合力,不落人后。六月中旬作论,到了下旬,新任将作大监武载德已经安排官奴伎工入坊,开始紧锣密鼓的修建新的魏王邸,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搭成框架,工程进度比日有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