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峤听到这事中曲隐,脸色顿时一苦,实在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但在想了想之后,也并不觉得二王有必要就此欺骗自己。
沉默好一会儿之后,李峤才又开口道:“事涉各家祭事,峤不便多言。但张相公他……”
“我此番也不是为了为难张相公,但是他宗中确有败类,自恃清高、扰人安宁。此番暂提张相公,也并非公器私用。这一桩事迹,虽只天家枝节,但在当下人心未定之际,不可目作隐私。当中是否有人诡计邪念,想要污蔑我兄弟欺侮名族,继而扰及州县,仍待详查。”
李潼讲到这里,语调又变得冷厉起来:“平地波澜骤起,扰及宅内。我如今又身领都畿安危,遇事不免大而计之,也并非专对某人。当中曲隐,耻与人言,若非与李学士旧情悠长,也实在不便启齿。既然李学士入府,不如代我去追问内情。若等到诸事俱付刑司,我与学士可就都要避嫌了。”
李峤忧心忡忡的退出了雍王府,刚刚行至坊门前,便见对面一众张氏家人匆匆向此行来,他便站在坊门一侧等着。
“巨山,你、你这是要往雍王府去?”
为首的张循古自然也知道李峤跟雍王交情不俗,及见李峤站在这里,顿时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抄起李峤的手腕便往坊内拖去:“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要前往拜望殿下,同往、同往!”
李峤却足下生根,站在原地不动,振臂甩开张循古,吸一口气说道:“请问张少卿,与潞王家人合籍一事是否属实?”
张循古闻言后愣了一愣,片刻后才涩声道:“此中另有隐情,我事后自然会向家人详细解释,眼下所急,是千万不要让两位殿下……”
“已经晚了,阿舅已经被雍王殿下教令投往宪台。”
自张循古口中得到证实,李峤脸色更冷,他的母亲与张锡是亲姐弟,因此他与张锡这对舅甥关系要更加亲近,但跟张家其他人那就马马虎虎了。
得知张锡落难,李峤赶来求请,那是他对这个舅舅的感情。可现在摆明了张锡是受其族人连累,所牵涉又是这种名族耻于言之的合籍之事,李峤如果再要牵涉其中,他家亲长也不会放过他。
毕竟他们赵郡李氏牌子要比清河张氏硬多了,族人们也更加爱惜羽毛,如果因为帮他舅舅而把他们家的旧事再翻扬出来,李峤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此为贵府家事,少卿不必诉我。刚才我也已经拜望过雍王殿下,听受教命,如今则要归省就事,请恕不便相陪。”
听到李峤这么说,张循古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忍不住追问道:“雍王殿下与巨山言及此事?那殿下态度如何?”
李峤见张循古那松皮老脸上冷汗淋漓,心中又是一叹,现在知道怕了?那你们没事又去撩拨雍王干啥?
潞王已经连张氏害他不孝这种话都说出口,至于雍王且不说那些扯虎皮做大旗的宣言,已经通过了实际行动证明了对此绝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李峤仍不知两位殿下何以反应如此激烈,但也猜到当中必有隐情。张循古又担任司属少卿,结合二王封事,他其实已经不乏猜测,所以也就更加的不想再涉入此中,不想因为张家背地里的小动作而完全破坏了他与雍王的交情。
“殿下态度如何,少卿可以自往端详。只不过,这件事已经不是少卿一人能当,有什么人情积累,那就尽快引用起来吧。”
跟张循古点明了事态的严重性后,李峤便也不再久留,直接抽身而走,往天津桥去了。
张氏族人们站在积善坊前,望着李峤快速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也是面面相觑、愁容不展。一些已经知悉内情的族人们,这会儿望向张循古的眼神也满是抱怨。
李峤并不是第一个弃他们而去的亲友,早在潞王坊中堵门的时候,张循古便已经派出子弟告急求援。这一路行来,途中也有一些亲友闻讯而来,但在听到他们家招惹了雍王与潞王后,便各自面露难色,托辞离开了。
张循古这会儿自是满心懊恼,不经事不知雍王如今是怎样的势大。
此前借故离开的,不乏与其共谋之人,商量计策的时候一个个高谈阔论,不将雍王这个恃勇幸进的小儿放在眼中,可现在真的把人惹毛了,却一个个缄默不言,甚至连面都不敢露。
可无论旁人如何退避,张循古却是退不了,已经走到了这里,也只能咬着牙往坊中雍王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