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四叔这个大聪明,又把其丈人窦孝谌派往幽州,看样子是打算在河北开辟抗击突厥的新战场。
这难免就会让李潼联想到原本历史上不久之后的营州之乱,如果营州之乱真的如期爆发出来,按照朝廷眼下这个尿性,未必能有足够的力量定乱,或许还要行台出兵收拾烂摊子。
所以跟河北人的关系处理,眼下也要重视起来。河北这些世族虽然不能代表整个河北,但多多少少还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搞得太僵,于事无益。
按照王仁皎的交代,刺杀崔玄暐应是姜氏主谋并实际操作,但他四叔应该也涉入其中,起码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甚至有可能李思训拜相,都是这件事的余韵之一。
虽然搞清楚了事实真相,但还真的不好宣扬出去。
他四叔这么搞真的是太不地道了,别说崔玄暐本身就是打压行台的急先锋,你前头还在跟人家商量儿女亲事,后头就纵容亲信将人干掉并甩锅。一旦事情泄露出去,无疑会造成朝情大撕裂,让河北士人再怎么看待李唐皇家?
李潼现在是在跟他四叔争锅掌灶,但也不能直接把灶台给砸了。诸如历史上他三叔虽然搞定了神龙五王,但至此之后窝在关内,哪怕关中大饥都不敢去洛阳就食,就是怕离了关中就要遭报应,最终被关门打狗,一家子全被霍霍了。
既然不能公布真相以自证清白,那也只能暗示了。事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陕县县令王仁皎本是雍王的人,结果却跨越门第、风风光光娶了郕国公姜氏的女子,姜氏又是如今朝堂中的隐形大佬,这意味着什么,你们自己想。
能在官场混得开,谁又不是玲珑心窍、闻弦歌而知雅意。至于那些看不透这层暗示的人,蠢得猪一样,老子还在意你干啥!
这边跟二兄商议妥当,李潼又召来李葛等人,着令他们尽快处理一下王仁皎所知府事首尾,主要还是大河沿岸一些商路人事,包括故衣社那些漕运工人们。
这些人事当中,其实无干太多行台机密。早期革命之前,或许还牵涉一些非法的人货调度,如今整个潼关以西已是雍王天下,更没有必要再去非法运营,只是作为官府物资集运的一个补充。漕运工人们的存在,只是免于官府再去征发役力,既害农时,又没有效率。
李潼之所以着人处理一番,也是担心朝廷与行台之间的纠葛或会波及到这些普通的民众。
以朝廷那敏感的宁枉勿纵的态度,或许就会误以为大河两岸这些漕运工人就是行台聚集在野的武装团体,用来谋害神都。
当然,这些漕运工人们一旦不再傍河运输,也会让两京之间的民间物资流通受到影响,一定程度上会损害到关内的物料输入。
不过李潼近来也正有意整合一下以关内为中心的整个物流体系,压制一下过于自由散漫的商贸环境,这点影响也可忽略不计。
讲到对社会资源的掌控,商贾们终究还是比不上世家大族。裴炎是河东士人的代表人物,其人得以平反,抛开对宗法大义方面的影响,也一定会引起一轮河东世族向神都朝廷涌入,去争取抢占政治层面的资源。
如此一来,这些河东世族对乡土资源的控制力就会削弱,乃至于主动放弃。
毕竟如今神都朝廷财政状况也不乐观,大量河东世族前往神都跑官,这当中的钱粮用度消耗,朝廷也做不到大包大揽的完全报销,势位到手之前,仍然需要他们自己开支所费。
世族们的经济特权,主要体现在田宅、奴仆等占有,一旦离开乡土,这些人事则就不能在异地变现流通。你要么安在乡里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营家治业,要么就将产业变现、拿去神都跑官变现。一些大家族或能兼顾两者,但毕竟只是少数。
所以朝堂中这一轮政治风潮,并不止于政局中的影响,更间接促成了一次乡土资源的再分配。
李潼一派如今在朝堂中话语权几近于无,是很难再通过官方的手段直接插手河东,甚至就连苏味道这个并州长史的位置都岌岌可危。
但是河东这一片区域,他是不可能放弃的,无论眼前还是长计都需要深刻经营。朝廷通过一系列政治操作吸引河东世族向神都靠拢,那他就趁着这一股风潮抢占河东诸州的乡土资源。
行台的军队结构中,有大量乡籍河东得营士。在此前几场大战中,这些营士们也都积攒了不菲的赏钱,便可以鼓励这些人在乡里购买田宅等产业,通过这种方式将那些常年盘踞乡里的大世族瓦解成一个个中小地主,催生出一个政治立场偏向于行台的军功地主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