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募之军,操练演武、诸种耗费,陕西道那几十万缗财货早已经花的七七八八。接下来北衙军事再作增补,就绕不开外朝了。
且不说皇帝现在内库本就局促有加,即便是宫财丰用,上万人的甲刀器械补充也是一个大工程,不可能绕开外朝、直在宫中进行冶铸。
此前李旦是打算从南衙支用一批器械补入北衙,结果却遭到时任兵部尚书的王孝杰阻止,王孝杰甚至直在都堂狂言,若真诸边有患扰及宸居,他当亲自披甲持戈、拱卫大内。否则北衙甲士强聚、物料穷用,只是劳民伤财、不切时宜。
也正因为这番争执,最终耗尽了皇帝对王孝杰的最后一点耐心,罢其宰相之职。但王孝杰虽然被罢免,北衙增补器械一事在政事堂仍然迟迟不能通过,原因也很现实,就是没钱!
这样的理由,李旦当然不能接受。朝廷财政窘迫是一方面,但凡所用事也必须要有一个轻重的判断取舍。朝廷财政再紧张,能比陕西道大行台还紧张。此前大行台创设军器监,于骊山大兴冶铸,以至于流到神都北面的大河之水都带着一股铁锈味,满朝臣员怎么有脸说没钱武装北衙新军?
说到底,无非是朝臣们不愿意见到皇帝掌握太强大的亲信力量。此前北衙扩军的时候,御史台已经频有谏言,所持言论与王孝杰大同小异,但因为物料诸用俱出宫库,此类言论皇帝只是避而不谈,外朝也很难有实际的手段干扰到事情的进程。
现在一笔外财花光了,凡所物料支给便绕不开南省诸司,李旦对于朝士们的争议便也无从回避,以至于北衙物料支给阻滞重重。
不过如今的李旦也并不是刚刚出宫、面对复杂局面束手无策的新人,对于如何回避争执并达成自己的意图,也有了一套自己的方法。
今日圆璧城演武,除了确是需要检验一下北衙练军成果之外,李旦也是希望借此震慑一下当下正汹涌不已的朝情。
自圆璧城返回禁中,褪下戎装、换上常服,李旦便召来内常侍苏永询问道:“玄武城诸仓点验清楚没有?”
苏永闻言后连忙膝行入近,手捧籍册奉至案前,恭声答道:“玄武城诸仓所储甲刀弓弩等械具,皆详录籍中,敬请大家阅览。”
既然已经知道外朝整体对北衙扩军都持一种抵触的态度,皇帝自然也不可能凡事俱仰外朝,还是在通过别的途径进行扩收,接过中官奉上的籍簿略作翻看,对这数据略存不满,但也没有显露于形,只是沉声道:“凡所库储,严令封存,不得禁中手令,不准开仓发给!”
苏永闻言后连忙点头应是,李旦旋即又说道:“今日外朝几人请见?”
“韦相公入请五次、李相公入请三次……”
听到中官禀奏,李旦眸中厉芒闪烁并冷哼一声,将诸宰相请见的事则记录翻看一遍,然后才又合卷说道:“明日早朝,一并省减。着政事堂诸员并太常、光禄、宗正并卫尉等于仁寿殿待召。”
外朝群议沸腾,都在请求豫王西行祭祖,此中用心险恶,李旦自然有觉。
最开始他还暗示政事堂诸员将此类议论压制下来,但却不见什么明显成效,索性直接不再参加外朝朝会,凡有事项俱通过中官向外朝传达,只是专心筹备此次北衙演武。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对外朝朝事就全不过问,过去这段时间,单单政事堂人事变动便有数起之多。
“姚璹入都没有?一旦入朝,即刻授给时节,着其暂领豫王府长史,落聘请期于道国公家。”
姚璹此前担任汴州刺史,但是此前由于今年秋贡入都失期等诸事而遭弹劾罢免。但李旦却并没有直接将之放逐于野,而是以散骑常侍召其归朝,就是准备让姚璹为请婚使出面主持豫王婚礼。
雍王在朝未久,但却拥趸颇多,这其中姚璹就是一个关键人物。特别是在雍王入嗣孝敬前后,时任宰相的姚璹可以说是大量江南人士投往雍王门下的一大媒介。
现在李旦召姚璹入朝,便心存一石二鸟之计,一则继续为朝中过于喧噪的士情降温,二则就是动摇一下雍王的士用根本。
“姚璹车过荥阳之际,马惊失蹄,落驾成伤,日中奏告恐年前不能入都……”
“老贼奸猾!遣中使、太医就县诊断,他纵是死也要死在神都!”
李旦闻言后顿时拍案怒声,打定主意不准姚璹置身事外。吩咐完 这件事情后,他才又说道:“召太平明日入宫相见,楚国公拟封广陵王,明日便要降书两省。此前约定北邙开设宫造,她也要给我一个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