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态度,除了出于对自己人生的反思、不愿意再见祸乱后宫的旧事之外,更多的还是出于利害的判断。眼下的武则天,明显跟皇后之间的利益结合点更多,皇后是她亲自挑选出来,对她也侍奉恭谨,彼此之间根本就没有反目的龃龉与动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李潼继位掌权之后,并没有像那四叔那样急于消除他奶奶的影响,并对他奶奶的执政旧事进行清算。相反的,无论是对他奶奶,还是对武周一朝的旧臣们,全都礼遇有加。
如果这时候武则天还要在宫中搞事情,且不说过程与结果如何,起码这种行为就是在打皇帝与新朝臣员们的脸,政治上绝对不会获得什么声援与支持,晚景凄凉不说,身后的声名荣誉也将不复拥有。
太平公主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是政治敏感度不够,或者是太过自我、想当然,居然想拉拢她母亲共同操作此事。无论做不做得到,当这态度流露出来之后,就是逼着太皇太后与她划清界限、疏远关系。
这么说或许显得功利性太强,不过太平公主在做出这种打算的时候,且不说会对李潼一家造成的冒犯,起码是没有对她母亲的境遇与诉求有足够考量。
由此可以想见,武则天对这个女儿也是失望到了极点,否则便不会说出遣送出京、别州软禁的话来。她是看透了这个女儿的本质,但又不忍见太平公主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提出让这个女儿淡出权力中心以保性命。
李潼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眼下时局行事,尤需稳健。宗家连遭重创,支裔已经极为稀薄,若在此时发配大长公主,舆情难免非议连连。这一点还请祖母放心,我并不是没有包容亲员的气量,也会尽量将姑母约束在尺度之内。”
李潼不是不想解决他姑姑这个麻烦,可他上位不久便要把他奶奶的子女全都收拾干净,这么做实在有些刻薄,大众舆情的确难以接受。
而且,眼下把他姑姑留在京畿,就算有什么捣乱手段还能及时制止控制住,可若将他姑姑发配外州,再想控制起来就有点难。
须知如今外州还有几万逃籍的两衙军士不知所踪,谁知当中有没有野心家妄想联络落魄皇室搞点花活。历史上他四叔重新上位之后,他三叔的长子李重福便被煽动造反。
当然就算发生这样的闹乱,也不会搞大,但也会对李潼的得位法礼性造成一定的冲击,会极大的影响到朝廷军政事宜的进程。
所以最稳妥的做法还是尽量将这些近支皇亲们控制起来,等到过个几年开元政治更加平稳,这些人若是安分还倒罢了,若是不安分,再作一个彻底的解决。那时候社稷政局稳定下来,承受力也更高,可供选择的操作自然也就更多。
武则天听到李潼如此回答,又叹息道:“盼她能体谅亲员包容的苦心,若实在怙恶……唉,罢了,你且去罢。早早休息,不必为这些闲事穷耗精神。”
李潼闻言后便起身告辞,离开太皇太后的寝宫后,便又直赴皇后寝宫。皇后这会儿已经登榻入幄,得知圣人到来,不无惊喜的起身披衣出迎,望着圣人笑语道:“妾本以为圣人将宿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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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抬手握住皇后柔荑,将她揽抱在怀,凑在鬓间低语道:“今日宴上,冒犯皇后了,若不入幕道歉,此夜怎得安眠?”
他今天当着家人的面把话挑明了,对他姑姑做出警告,就是表示家人们对此已有知晓并包容,若他姑姑再继续搞事,便会遭到厌烦疏远。
不过这种做法,终究还是对皇后不够尊重。寻常人家,大妇都难容忍夫君在外另置别室,这意味着对大妇内宅之主的挑衅,更不要说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皇帝三宫六院,色欲上的享受不算大事,可若偌大宫苑居然容不下一个女子、还要别宅安置,难免会给皇后带来悍妇妒忌的恶名。
皇后顺势偎入李潼怀中,叹息道:“但使家宅安详,妾又何必介意其他。圣人劳治国家已经辛苦,想要保有方寸的私情自在,这也是人之常情。大长公主这番做派虽然不成离间,但既然已经有了……圣人出入还是尤需谨慎。妾厚颜恳请隆庆坊一地,简遭一座归省园,出入可以不失落脚之处。”
李潼听到这话,不免更加感动,与皇后相拥登榻,并将跟他奶奶就此的一番谈话略作讲述,保证宫外情事不会搅乱宫中格局,也算是让皇后安心,回报皇后对他的包容。
至于他姑姑枉做坏人的瞎折腾,李潼也不打算轻易放过,虽然直接的政治打压还受限于舆情是非,但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教训一番,否则真的难出这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