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我也有的!”
唐灵舒深为能心有灵犀而感到高兴,跟着圣人步入内舍,却将夫郎推在屏风后:“夫郎且背过身去,不听呼声,不要转身!”
“那可要快一些!”
李潼依言立定,暗攥了一把握在左手里将要融化的雪团催促道。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得李潼有些心痒,过片刻后终于听到娘子呼声:“转身吧!”
李潼转过身来,便见娘子已经脱下了斗篷,团锦的夹袄下衫裙略显凌乱,不暇仔细打量,那娘子两臂已经环勾上他的肩膀并吃吃笑道:“夫郎瞧我体态较往常可有不同?”
一番恶作剧的嬉闹,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期间宫人又入殿更换几次羹食,晚间本就没有进食的李潼才饥肠辘辘的拉着娘子返回殿中。
两人俱更换了新的衣衫,唐灵舒俏脸红扑扑的坐在夫郎身侧,垂落的青丝散在粉颈之间,美艳的仿佛瑶台琼宫中绝尘脱俗的精灵,螓首侧仰痴望着夫郎的脸庞。
直至李潼抬起玉箸敲了敲她的额头,她才举手用丝带缠拢起秀发,拧身侧坐,扬起小脸张开樱唇:“夫郎喂我!”
瓷盘中肉脯早已经煨得软烂,李潼噙起一块试了试温度,还没来得及更作举动,那娘子便如待哺的幼鸟探头凑了上来,李潼见这满是依恋的美态,更觉心动溺爱,索性将这娘子环腰抱在膝前,耳鬓厮磨间一人一口的分享起来。
一顿晚餐吃得分外温馨,直到宫人入殿撤下残羹剩食,这娘子仍腻在夫郎怀中不肯起身。两人并股叠坐、相偎殿中,透过纱窗欣赏着朦胧的雪景。
过了一会儿,这娘子突然叹息道:“当年居丧乾陵,夫郎偶叹不愿再赴人间。那时妾就该诸事不顾,绑住了夫郎便遁入秦岭。咱们竹木结庐,夫郎当户守家,我去岭间狩猎,哪怕跌倒受伤,也不觉得心酸,因为心知只要回得去,夫郎便在篱门下等候着我……”
李潼听到娘子这番话,心中也是大生感触,握住这娘子手掌十指扣紧,伏其耳畔微笑道:“一转念便是一世界,或许在咱们当年错过的另一个人间,我同娘子已经落户秦岭,娘子竟日游猎,疲惫归来怨我治餐不够美味,怨我全无织补之能,孕卧当时、无人生产,只能饮水度日……”
“怎么会?绝不会!当年西园夫郎把我捞起,我就心中暗誓,但能长相共守,绝不冷脸迎对……夫郎是妾途穷行尽时,苍天赐我的良缘生机!”
唐灵舒听到夫郎描绘的悲惨情景,登时瞪起眼来申辩,仿佛真的在别个人间正有此事发生,让她心痛不已。
“娘子何尝不是苍天赐我的长伴美眷?当年势力微弱、前途未卜,兴家救国于我只是遥不可及的妄想。只是舍中有心爱至极的人物待衣待食,娘子便是我心中热欲的显现。
人间女子凡所拥有,我家娘子便必须尽有!男儿志气飞扬,亦需有所鞭策。这人间,总有一个人、一份情,能让人耻于庸碌,奋起追逐,成就一份天作之合!”
唐灵舒听完这一番话,美眸中已是水雾暗聚,口中呢喃道:“夫郎已经许久没有跟我讲起这些让人心动耳热的情话……每每长夜独卧时,总担心妾究竟还是不是夫郎最心爱的小娘子?我却相伴更久,欠了新鲜……”
“世道总有翻新,谁能久逐不落?一双老东西,总是最契合……”
“我、我才不老,夫郎也绝不老!”
女子最是讳言老年,哪怕十分动情,这娘子仍忍不住皱眉反驳,鼻息哼哼着让李潼改说别话。
第二天并非朝日,李潼也不打算往外朝去,于是便在仙居殿睡了一个酣畅淋漓的懒觉。
日上三竿时,殿前响起了孩童嬉闹声。过了一会儿,寝室外便响起李柔娘悲愤的喊叫声:“阿母、阿母你起床没?我虽是你亲生,被你骗过,但道奴他们不是!他们笑我懒惰,拿草人充作雪人,让我好没面子!”
寝室中一对男女被惊醒,李潼抓起衣袍穿衣,娘子支榻半身坐起,却觉腰膝酸软又躺回去,便在榻中高喊道:“你既学不会巧饰骗人,难道还不会以力降人?拿起殿前木杖,再去问他们你有没有面子?”
李潼闻言,抬手给这娘子一个脑崩儿,并对室外喊道:“柔娘不要伤心,阿耶帮你堆砌雪人。”
然而房间外却没有回应声,当李潼穿完了衣袍走到殿外时,便见到李柔娘腋下夹着一根长木杖,对面李道奴伸手将弟妹们保护在身后,颇有些气弱的说道:“阿姊,我们信了!这些全都是用生得像草木的雪堆成的雪人,是真的雪人!你先放下那甚似木杖的雪杖!”
李幼娘本有几分欣喜,听到这话后又气得将木杖往地上砸去:“我这本就是木杖,跟堆雪的木、总之不是一物!真是蠢啊……”
眼见儿童嬉戏,欢趣颇多,李潼心情也变得轻松畅快,缓步下阶一把抓住惊见阿耶便要转身逃遁的长女李柔娘,并劈手夺下小娘子手中的长木杖。
“瑞雪兆丰年,最是人间有喜的景致。阿耶今日恰好有闲,谁要陪我在院里堆造雪人?不是那形似草木的雪人,是真真正正白雪造成!”
李潼一手掐住兀自挣扎的李柔娘,望着亭中儿女们笑语道。
“我愿意,我愿意!”
虽然说阿耶日常事务繁忙,与儿女们少有亲近,但孩子们仍然非常珍惜与阿耶相聚的时光,纷纷举手争先恐后的表态,让李潼这个老父亲大感欣慰,很快便与儿女们嬉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