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她胡想,得晴赶紧朗声道:“既然今日的诗社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主题,不如我请诸位到城外走一走可好?”
有小姐立刻附和道:“如此甚好,听说你的未婚夫可从江南整移过来一套大师旧宅子,甚是值得赏玩,莫不如请我们提前看看,免得成礼的时候,只顾得饮酒,没时间看!”
一时间众人起哄,这倒正对了得晴的心思。
这座从江南移居来的宅院经过熟手的工匠榫卯组装,精心布置之后,的确值得炫耀一番。
与得晴交好的几个小姐,倒是笑着阻拦道:“你还没与袁参军成礼,我们急着去看新宅子,这恐怕与礼不合吧。”
得晴腼腆笑说道:“若你们想看看,倒也无妨,参军倒是曾托人传话来,让我领着要好的姐妹们一起来看看的,他说他是男子心粗,就算院里有什么短缺不周到的,也觉察不出,还不如让我与要好的闺交姐妹们来看看,若是短缺了什么,便都记在单子上,到时候交由新雇来的管家,让他通通补齐就是了。”
这等还没过门儿就将老婆宠上天的样子,果然得了一众小姐们的赞叹。
一时间,竟然隐隐抢去了董映珠的风头,显得她与世子爷即将到来的良缘也不那么金贵了。
只让董小姐微微不悦地冷哼了几声。
于是这些小姐们便三两成群出了茶舍,纷纷上车出城而去,待到了地方,果然一座江南风韵的古宅出现在众人眼前,衬着蜿蜒的河水,甚是有意境。
接下来的时光里,大家看的也不是有没有短缺物件,而是赞叹江南人久居安逸,将起居琢磨细透之处,屋檐房脊都与北地京城的风尚不同,透着别致典雅。
可是香兰又有点发酸。
她故意拉着知晚走在了后面,小声地跟姐姐嘀咕道:“依着我看就是来显摆来了,不过是个宅子罢了,有什么可炫耀的?也不怕被别府的小姐笑话。”
知晚看看她笑着说:“这宅子乃是前朝名士会风先生的故居,大部分屋舍也是他亲自设计的,所用的木材名贵,价格不菲,更何况这屋舍的雕梁画作也皆是先生与友人的真迹。单是截取下来一块儿来都能卖出天价,而如今更是买来的整宅子从南地迁移过来。若是没有这等相当的财力去笑话人,可显不出自己的清高,只是泛酸罢了。”
而且得晴自己就不缺钱银,如今误打误撞找的夫家也是大户,虽然相较之下,得晴的陪嫁略逊于夫家,可也算不得谁攀附了谁的财势。
依着知晚看,得晴倒不是在炫耀钱银,而是炫耀未来夫婿对她的看重才是。
毕竟前一阵子,关于得晴这个富丫头嫁给了穷光蛋的传闻闹得是沸沸扬扬,京城上下不知有多少人背后笑话她。
如今得晴也算是扬眉吐气,自然要舒展一口怨气,高调地宣誓一下这姻缘的幸福。
所以听香兰小声讥讽,她少不得说道:“她是你表姐,你该为她高兴才是,怎么说出这种酸话来了?”
香兰瞪了她一眼道:“姐姐你看着精明,怎么有时候还犯傻呢?我原先还心里纳闷着表哥莫不是疯了,竟然让自己的亲妹妹嫁给这种穷小子?现如今才明白,表哥原来是知道底细的,故意压着不说,是怕别人跟他的妹妹抢!这到底是在防着谁?难道你心里没数?”
知晚听得叹了一口气。盛香兰挑唆姐姐的本事倒是一向功力不减,若是真的盛香桥只怕听了这话又要勃然大怒,对成天复兄妹俩都生出罅隙之心了。
香兰这分明就是在暗示着,成天复隐瞒袁参军的身世,是怕府里的两个表妹跟他的亲妹妹抢?
这话让她也没法接下去了,只能无奈拍拍香兰的后背。对他道:“人家参军头从到位就是相中的得晴,为何防人?他又不是香肉,被馋嘴的狗一抢就能抢走。你这话别在得晴面前说,仔细她气急了扇你耳光。”
香兰瞪了姐姐一眼,疑心她在骂自己是狗子,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便将头一扭,进屋去吃仆人拿来的糕饼去了。
待一群小姑娘逛完了宅子,准备回城的时候,出门一看,成将军和袁参军不知何时也来了,只在门口等着她们一起折返回城呢。
有几位外府小姐一看到拿着马鞭子,背手而立的成小将军,立刻变得脸红起来,时不时拿眼微扫一下这俊逸非凡的将军。
而知晚也一愣,她竟然一时有些想不起,有多久没见到表哥了。
如今看他金冠玉衣挺直地坐在马背上,剑眉冷目的样子时,知晚忍不住呼吸一屏,心也猛地跳动了几下。
看来表哥已经不气了,是不是特意来这里接她们来了?
想到成天复终于能恢复正常,知晚真是有缓了一口气的感觉,不由得又看了表哥几眼。
可是表哥只与得晴和香兰说话,并没有看向她一眼……知晚一时有些泄气,便径直先上了马车。
不一会,香兰也上来了。不过得晴坐的是自家的马车,并没有与盛家姐妹同坐一辆。
等诸位小姐纷纷上了马车,便开始往京城的官道奔去。
袁参军很给得晴长脸,绕着得晴的马车左右,一会问得晴渴不渴,一会又问得晴饿不饿。不是递水袋子,就是送糕饼盒子的。
盛家姐妹的马车就在得晴的后面。
香兰看得心堵堵的,奈何跟姐姐香桥又产生不出同仇敌忾的共鸣,所以回程时干脆调换了马车,去别府的小姐马车上坐着闲聊去了。,
知晚见她走了,落得清静,便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看药书。可是这药书也看不进去,她总是想撩起帘子,看看侧前方那个骑马的高大身影。
如此忍了又忍,知晚突然放下书卷,小心翼翼地撩起了车帘子,想偷偷看一眼。
可没想到,这么一撩起帘子,正看见表哥的俊脸出现在窗边,似乎也正想撩起车窗帘子。
知晚被措手不及,被吓了一跳,忍不住身子往后靠了靠。
成天复看着她身子后撤的小动作时,眸光微沉,鼻尖冒着寒光,然后伸手捏着一沓信笺递到了窗边。
知晚抿了抿嘴,伸手接过了厚厚的信笺,有些吃不准表哥为何要给自己写信,又为何亲自递信。
迟疑了一会,她才慢慢将信笺打开看,才发现信笺上原来记录着跟踪田佩蓉的这一个月来的记录。
这原该意料之中,可是知晚觉得自己好像被晃点了一下,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不禁自嘲一笑,若不是因为东宫的事情,只怕表哥今日也不会特意来寻她。
不过表哥这般也对,毕竟他们先前一起去客店的事情已经被人看见,自然要保持距离,避嫌一些。
他们都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一起说笑玩耍的年岁了……
静下心来,她汇总一下,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发现这田佩蓉隔个三四天便去一趟药店,而每次也只买一样药材。单看倒是没有什么,可是汇总在一起的时候,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突然她灵光一闪,将田佩蓉这些日子来买的药材一样不落写在一处,又用笔勾掉几位药性平和的药材,想起什么似的将药单子汇总在一处。
等这么一看的时候,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撩起帘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就在她马车的侧前方骑马的成天复闻声回过头来看她。
她连忙挥手示意着表哥过来。
当成天复挨近时,她低声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事儿吗?我觉着她似乎在配着堕胎之药……”
成天复的眼睛,微微一眯,挥手让知晚的马车停了下来。
因为她的马车在队伍最后,前面的马车还在继续前行。并没有发现异样。
成天复简短地对她说:“他们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外散心,距离此地并不太远,不过必须快马前行,你得与我同去,可你又不会骑马,一会与我同乘一匹……可以吗?”
太子和太子妃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行宫,若有不妥,当快些前往。
知晚知道眼下牵涉大西王朝皇储承嗣的大事。
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命悬一线,哪里还顾上什么男女大防?
她连忙点头,然后回身对马车里的凝烟小声道:“一会你让人到前面递话,就跟得晴她们说我药铺子有事,去县下办事去了,你让车夫将车赶到县下的药铺子,在那等我回来。”
凝烟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姐主意贼大,眼下说不定又跟表少爷密谋了什么机密事情,只急切地低声道:“小姐,那你可快回来,要是回去太晚,光是单妈妈都能拷问死我……”
知晚笑了笑,趁着车队前面的人不防备,偷偷跳下马车。
成天复今日骑的是他从边疆带回来的一匹高头骏马。知晚站在马旁,感觉还没有马背高。
成天复坐在马背上,弯腰朝知晚伸出手来,示意她上马。
知晚毫不迟疑地将手递给表哥,下一瞬间她便被猛力地拉拽到马背之上,坐到了成天复的身前。
当被成天复拢在怀中策马前行的时候,知晚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那么痛快地答应是有多么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