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里浮现那般画面,心下也舒缓了许多。
她和缓了语气,低声开口。
“五爷,不会是要给小儿取名叫‘红霞’吧?”
五爷轻声一笑,说不是。
他握住了俞姝的肩头,问她。
“你说,叫‘暮寺’可好?”
男人解释,“他本也是草头辈分,我又总想着,既然提前来了,选在寺庙出世,可见是得神佛庇佑的孩子,与佛有缘,就唤作暮寺。”
暮寺。
俞姝缓缓点了点头。
她低头去看孩子,昏暗的光影中,她没用的眼睛,只能看到小儿幼小圆润的身影。
外面有雀儿吱呀飞过。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算这世间再纷乱,她同这位五爷再有不可调和的立场,她也万分期盼这个孩子,能平安康健,福泽满满,一生顺遂。
秦地。
坚壁清野。
虞城王万众归心,所到之处,百姓俯首叩拜,诸将称臣。
俞厉站在城楼之上,一边是被击退的外族势力,另一边是守护住的城中百姓。
在众人“虞城王”的呼声之中,俞厉攥紧了手。
既当了这王,扛起这面属于他自己的王旗,便要护住叩拜在王旗之下的百姓。
这是他的百姓,是他这虞城王发誓守护的人。
有鹰翱翔于湛蓝天空,发出尖锐的嘶鸣。
卫泽言上了城楼,给俞厉行礼,笑着唤了一声“王”。
俞厉扶他,“军师不必多礼。”
卫泽言看着自己一路辅佐而起的虞城王,嘴角的笑高高扬起。
“如今各地称臣,少数摇摆不定的城池,也都于我们示好。这第一战,新单于托寻就吃了苦头,约莫会消停一时了。”
他分析起来天下大势,如绘图在眼前。
“咱们的领地完全不输于南面的赵勉,如今托寻退出秦地,王得了民心,处处向荣,唯一担心的,不过是异姓称王,成了朝廷眼中钉肉中刺罢了。咱们该尽快站稳脚跟,以防朝廷出手。”
朝廷能忍赵氏王爷造反,却忍不了异姓称王,这些,俞厉心中也早有了回数。
可既造反了这朝廷,不若彻底一些。
今日他要站稳秦地,明日还要侵吞朝廷土地。
将这天下,彻底翻过来!
只是他向东向北看去,又想到了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他坐拥秦地半边城池,可自己的妹妹身陷囹圄,却救不出来。
卫泽言见他脸色担忧浮现,便晓得他心中所想。
他道不急,“等阿姝把孩子生下来,安稳了,就找机会接她回来。”他笑着,“你不必担心,万一出了岔子,不是还能以妹换妹吗?”
俞厉在这话里,越发头疼了。
他说这事是不成了,“我们寻来的人,根本就不是詹五的妹妹。”
“啊?”卫泽言一愣。
俞厉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宴娘子充其量就算个表妹,毫无血缘关系,她于詹五,怎么能等同于阿姝于我?!”
这消息太过震惊,卫泽言着实懵了一时。
他先道不急,“詹五也算仁义之人,宴娘子替嫁这一场,最后以金蝉脱壳收场,可见詹五也颇觉亏欠,既然如此,此人便还有分量。”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在心中盘算着,得了这般消息,怎么才对俞厉最有利。
不时,他笑了起来。
“这可是个大秘密,若是说于托寻,戎奴和朝廷只怕立刻要开展。听说托寻彼时得知温彦阏氏的死讯,气急败坏地砍死了两匹汗血宝马,如果咱们想要借机从中作梗,岂不是容易?”
他越发笑起来,“便是以妹换妹不成,以此秘密与詹五换妹也不成?定国公府自诩忠臣良将,此事可是欺君重罪,他们承受的起?”
卫泽言一口气将此事利害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
言语之间,这位替嫁阏氏,竟然成了他们极其重要的一件兵器。
俞厉没有什么兴奋,只是暗觉不妥。
那位宴娘子只想两边劝说,得一己之自由罢了。
她明显不想再旋于权利斗争的中心,是以坦诚以告,自己怎么好再将她彻底搅进来?
俞厉无言,只是抬眼看了卫泽言一眼。
“救阿姝的事情,再想想旁的办法,先不要动那宴娘子了。”
跟随他多年,卫泽言对他还是了解的。
卫泽言笑着点头,说好,“阿姝那边你不用急,这位宴娘子不能立刻放走,须得严加看管了。既然称王,朝廷肯定会把矛头对准你,若再被朝廷的人发觉宴娘子在虞城,阿姝可真要有身份危险了。”
俞厉点头,“这个我晓得,已经令人严守虞城,清查有问题之人,必不让朝廷的人混进来发现什么。”
他说完,又叫了卫泽言。
“以后城司那边有阿姝的消息,就让他们直接来回我。”
卫泽言闻言微怔,然后点头说了声好。
京城。
侍卫冯罗返回了定国公府,被招去了正院。
宴夫人,确切说是老国公的独女詹大小姐詹淑贤,见了冯罗。
冯罗上前,低声把宴温的事情回禀了。
“我见到了人,她就在虞城,当时应该是逃出来的,但其他人不认识她,属下就将此事掩了过去,后来打听了一番,她约莫又被俞厉捉了回去。”
冯罗把事情禀了,都是按照詹淑贤的意思来的。
他道,“如今俞厉称王,虞城必然加倍守卫,阏氏一时半会别想逃出来了。”
詹淑贤听了,支起了脑袋,她瞧着窗外天空白云悠悠,笑了一声。
“阿温自来想要悠闲自在的生活,这下倒是在虞城过起了这般日子,算是称她心意了,这不比回了京城,烦事缠身强么?”
冯罗不便回应,但詹淑贤又问了一句,“所以,俞厉到底为何要捉阿温呢?”
这件事,冯罗却不知道了。
“属下也打听了,但是没有确切消息,兴许与朝廷或者戎奴有关系,毕竟俞厉称王,处处受到辖制,想多个筹码也未可知。”
詹淑贤未置一词。
她往外叫了一声,“安蓝,重赏冯侍卫。”
安蓝拿了一匣银子上前。
冯罗却连连推却。
“属下是国公府的侍卫,是夫人的亲随,夫人有令属下必鞠躬尽瘁,不敢要此重赏。”
詹淑贤笑起来,“该赏总是要赏的。”
冯罗摇头,低声恢复了旧称呼。
“大小姐是老国公爷嫡亲的血脉,属下等都得老国公爷提携看重,恩情无以为报,甘为大小姐肝脑涂地,无需重赏。”
詹淑贤在这话里,歪着的脑袋正了过来。
她嘴角勾起了笑意,说了声好。
“你有这般忠心,想来父亲在天有灵,会看到的。你去吧”
冯罗郑重行礼,退了下去。
安蓝将银子收起来,笑着走过来。
“奴婢这还有个好消息呢。”
詹淑贤端茶轻撩茶叶。
“什么?”
安蓝道,“是刚到的普坛寺的信儿。韩姨娘提前发作了,于昨日晚间,顺产一子!”
话音落地,詹淑贤手下一顿,立时放下茶盅站了起来。
“是男嗣?!”
“是了!”安蓝跟她道喜,“恭喜您得偿所愿!”
詹淑贤笑出了声来,“他们什么时候带着孩子回来?”
“自然是等韩姨娘出了月子才能启程。”
詹淑贤闻言,眉头轻轻皱了皱。
“这么久?那不若,我亲自去趟普坛寺好了。”
... ...
翌日一早,宴夫人便从国公府启程去了京郊的普坛寺。
她一路想着那新生的男嗣,心中十分开怀,眼角眉梢挂着笑意,一时半刻都未曾落下。
可她这般高兴,却在普坛寺里,听到她娘老夫人同五爷的话时,登时怔住了,定在了当场。
她微微挑眉,“和离?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