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这场小小的风波,总算是波澜不惊的过去,没有人追究,那些礼物背后的意蕴。
这让陈恪终于放下一直悬着的心,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欢度上元。
虽然临近春节的尾声,但上元节才是真正的**。这实在是一场由朝廷出资,普天同庆的狂欢节。
其历史之悠久,还要追溯到建隆年间,当时太祖皇帝登上宣德门城楼,只见汴京城中灯火辉煌、箫鼓间作。他问身旁的大臣李昉道:“此间人物比之五代如何?”
李昉回道:“民物繁盛,更甚五代数倍。”
这答案让赵匡胤暗爽不已,萌发了借上元张灯,欢庆一番的念头。遂在乾德五年正月甲辰,以年丰米贱无边事为由,特诏开封府在上元节时,更放十八、十九两夜,宜纵士民行乐,自此五天的上元狂欢,便成为惯例。
每到此时,大宋朝的百姓便进发了像火山喷薄一样的热情,香雾、彩山、美男、丽娘、家家的灯品、处处的锦帐、鲜艳的花市、夺目的金莲、如流水的车、游龙的马、构成了这场持续五夜的狂欢。其热闹繁盛的景象,是任何一个朝代的欢乐庆典,都难以与之比肩的。
从正月十五到十九这五日,从昏时到天明,人们都要上街赏灯游乐的。那千姿百态的花灯,好像天上的星星翻转到地下,闪闪烁烁,遍处生辉,令人如置身银河之中。
这些造型别致、各具特色的花灯中,最夺目的自然是商铺、官府所制的大灯,但数量更多的,是百姓们精心制作出灯景。正是每个人都为这灯海出了力,市民们才会生出更多的参与感,更加热爱这场狂欢。
各种灯景汇聚一处,其最高成就为‘灯山’,也就是所谓的‘鳌山’。今年的鳌山高达十六丈,阔三百六十步,中间有两条鳌柱,长二十五丈,两下用金龙缠柱,每一个龙口里点一盏灯,谓之双龙衔照,夜里点燃了,编入两条巨龙盘绕在汴京城中,惊人的壮观。
在灯海的照耀下,城市成了不夜天,市民们才能尽情的狂欢。天下的伎人们,都愿意将自己的拿手好戏,在上元之夜演出,因为这时观众最多,最易扬名立万。
像什么吞双面锋刃的铁剑、口吐五色水、鱼跳刀门、使唤蜂蝶、追呼蝼蚁这样的绝技,往日里陈恪只在《梦华录》上见过其名,若不亲眼所见,是万万想象不出其真实面貌的。
比如那‘鱼跳刀门’,是用响声刺激鱼高高跃出水面,跃过刀门的。
那‘使唤蜂蝶’,更是神奇无比。乃取一匹帛重叠,剪成蜂和蝶,蜂蝶随着剪子飞去,或聚到观者的衣服上,或聚到美人钗髻上,这场面使观者大悦,打赏自然如潮水一般。
除了这些神乎其神的技艺,在上元夜更多市民们的自娱自乐,比如划旱船、舞狮子、装神弄鬼耍和尚……上元节百无禁忌,便是当朝大员也会被市民们拿来戏耍。
比如陈恪他们便亲耳听到,有人拿前任开封府尹包拯开涮,喧嚣丝竹声中,一个青衣女子泣声道:‘包黑子、你是个蛋!我们娘儿仨的冤情你到底管不管?’
一个满脸涂黑、穿着官袍大汉,便粗声道:‘你这婆娘听明白,我老包脸黑可心不黑,若是有冤便直讲来,休要骂俺是个蛋。’
‘风又紧呀雨又凉,苍天无眼呀断我肠。普天之下我的命最苦,狗东西撇下我娘儿仨。他他他,他寻了高门的东床……’女子唱道。
‘这样的东西恁可恶?你告诉我他的鸟姓名。我老包一刀砍了喂狗吃!’大汉唱道。
‘别、别、别,就算有错也不能杀。要不老包你打他吧,也别打得太狠啦,我虽恨他,但更想他……’
‘哎呀呀一声长叹,包黑我好为难……’
陈恪想不到,自己竟听了《铡美案》的原始版,虽然唱念做打都和后世没法比,但里面的角色更像人,不禁听得十分欢乐。
但下一刻,他就笑不起来了,只听听众们义愤填膺道:“说,那个男的到底叫什么?”
“夫君姓陈,”女子便怯生生到:“名讳不敢提及。”
“是什么的?”
“是新科的状元郎!”
陈恪登时脸就绿了,包拯当开封府尹时,只有一位状元郎——姓陈名恪字仲方,就是他老人家!
柳月娥柳眉一竖,登时就要发作,却被小妹拉住,低声道:“今天是百无禁忌的上元节。”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泼污!”柳月娥一甩手,便把小妹甩开,大步走到场中。她的身量极高、容貌极美、一入场,便让那些扮相粗俗的优伶相形见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