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原本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的王主任又坐了下去，示意他讲。

方医生顿了顿，“主任，我觉得身为医生，在患者的病情没有得到确定就直接在患者面前讲述自己各种猜测的行为，是不负责任的。”

王主任皱了眉，全场的医生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虽然患者有权利知道真相，但是我们要做的，是要尽可能告诉他们准确的消息并让他们放宽心选择相信医生，而不是把各种猜测直接在他们面前讲，让他们怀疑自己的身体进而陷入恐惧和焦虑。”

方医生目光坚定地看着王主任，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王主任看了看他，沉闷地低头想了一会儿，“散会。”

全场都松了一口气。

江焱站起来拍了拍方医生的肩膀，“行啊你，敢这么怼王主任。他这应该是个老习惯吧！”

方医生也站了起来，合上会议记录本，“我没怼王主任，我就是陈述一下想法。”

江医生啧啧了两声，“那你以前怎么不陈述。”

方医生不改神色，“以前没发现。”

江医生敷衍着点点头，“你今晚家里不是有事吗？赶紧下班回去吧。”

“嗯。”

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走出这栋楼了！晚上十点左右，医院真算得上是人烟稀少，隐去了白天里一切的喧嚣，在月色中慢慢沉睡。沈知洛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楼外的空气，左拐右拐地走到影像楼门前。

不算明亮的月色打在这栋楼上，沈知洛看见这栋楼大概只有两层的样子，墙体有些掉漆，影像楼三个大字死气沉沉地安在楼顶，与医院里其他大楼的气派庄严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楼道有些狭窄，沈知洛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辨认着指示牌，在一片安静中慢慢往上走。一个中年男医生坐在桌前，面对着一个空旷的影像室，他听见声响，转身看着沈知洛，“是沈知洛吗？”

沈知洛站在他两米远的地方点点头，试探性地问道，“这里就你自己吗，医生？”

“我自己就够了。”医生边说着，边从旁边拿过一个蓝色的收纳盒，指了指一旁的更衣室，“先进去把衣服换掉。”

这也没人跟我说这里就一个人，还要换衣服啊，大晚上的，沈知洛盯着医生递过来的收纳盒，内心直打鼓。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明天再检查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知洛。”他的声音有些喘。

沈知洛转头，“方医生？你怎么过来了？”

他一改往日冷静自持的严肃风格，穿着深蓝色的针织毛衣，眼镜也没有戴，能让人把那两只明亮而深邃的眼睛看得真切。

看见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就安心了起来。像是夜色里一叶迷失在海上的扁舟，突然，就看见了灯塔。

沈知洛看看挂在方医生胳膊上还未来得及穿上的白大褂，挠了挠头，说：“方医生？你不是下班了吗？”

方医生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他抖开白大褂，边穿着边走到那个医生旁：“刘医生是吧？您好，我是心血管内科住院部的方祁，沈知洛的主治医生。”

刘医生跟他握握手，“方医生啊，这么晚了来陪你病人做检查？”

沈知洛站在一旁，看着跟刘医生交流的方医生，等着他的答案，内心，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

“奥，”方医生顿了顿，“我回医院有点事，刚好想起她今晚要来做检查，顺便来看看。”

顺便啊，沈知洛突然就有点失望。

“愣着干什么，”方医生转头，“赶紧去换衣服啊。”

换完衣服后，听着两个人的指示，沈知洛躺上了机器床。刘医生用仪器固定她的手脚，忙碌间说了一句，“方医生，你把她衣服全解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