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姐姐眉间流露的气质和您很像,波澜不惊,坦然自若,即便在困难之时也会从容走过去的,这种气质就是周身笼罩的福气啊……”最后的啊字抬得高高的,收回手,寻求表扬地看向沈月浅,“姐姐,小七说得对不对?”
所有人皆将目光转向了沈月浅,洪家的困难是什么,大家都清楚,能不能熬得过去还不好说,谁知,小七一个孩子竟说出如此的话,福气,洪素雅的福气不就是那个位子吗?
沈月浅不骄不躁地点了点头,谁知,江太夫人来了兴致,朝小七招手,“来,江奶奶抱抱小七,小七说说江奶奶可是个有福气的?”谁不喜欢小孩子?尤其两三岁懵懵懂懂的样子最是讨人喜欢,洪太夫人回过神,狐疑地瞅了眼沈月浅,沈月浅微微一笑,小七说那番话也是有次洪素雅来找她,走后,小七说洪素雅是不是遇着什么高兴的事了,嘴角一直噙着笑,她告诉小七,一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代表了她福气的多少,洪素雅,以后会有大大的福气,小七又问福气从哪里来,沈月浅胡诌了额头,没想他竟然记住了。
“小七看看我是不是有福气的?”江太夫人兴致勃勃的拉着小七的手摸向她的额头,催促道,“小七说说我可是有福气的?”
小七这下为难了,江太夫人拧眉,“怎地,江奶奶没有福气?”
小七摇头,苦着脸好半晌才道,“您的福气和洪太夫人不同……”
“噗……”众人皆好笑,就是余氏也不拦着小七担心他胡言乱语了,江太夫人问道,“有何不同?”
小七撅着嘴,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挣扎着要下地,上边的文太夫人挑了挑眉,觉得小七太过小家子气登不上台面,长大了指不定是个爱说大话的,谁知,小七下了地不是回沈月浅身边而是往离江太夫人隔得有点远的一位穿得素淡的妇人走去,沈月浅心里一惊,之前没注意,没想到五公主也来了,正欲呵斥小七不得胡来,小七却已经牵着五公主的手,笑盈盈道,“您对江太奶奶好,江奶奶福气就好着。”
一番话让屋里人脸色各异,沈月浅上前拉过小七,给五公主行礼,“小七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公主必要怪罪,小七,快给公主请罪……”语声未落,江太夫人却大笑出声,甚是愉悦,“小七说得好,我们江家娶了五公主,可不就是福气吗?浅姐儿,你别拘着小七了,他的话啊,一点都没错。”五公主有身孕的事还没传开,江太夫人却是知道的,小七是变着法子说她的福气就是四世同堂呢,如何不值得高兴?
洪太夫人也跟着笑了笑,“是啊,都说童言无忌,小七小小年纪就知道逗人开心,长大了肯定是个聪明伶俐的,浅姐儿过来坐下吧,让小七自己玩。”宁氏嘴角带着笑,心里却和太夫人一样看不起小七,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长大了还得了?面上亲切的招手,让小七过去,小七明显戒备心强了不少,拿起牵狗的绳子,站到凳子前,小脸尽是严峻,文太夫人好笑的问他,“小七害怕她?怎么不笑了?”
小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将军府是宁氏当家,闹了笑话全府的人都会笑话他,加之,周氏叮嘱的那一番话,小七更是挺直了脊背,生怕出一丝差错。
他这样,宁氏倒是觉得无趣了,温和地问道,“小七,让丫鬟带你找博文哥哥和博武哥哥玩好不好?前边还有许多哥哥,你大表哥也在。”
小七不愿离开沈月浅,双眼泛红的点了点头,很是局促,旁边的江太夫人看不下去了,“小七多大的人?你让丫鬟带着他难免会害怕,留下来跟着浅姐儿就好,毕竟,和大表哥再亲也不常见面,博文博武聊的事他也插不进去。”
文太夫人附和江太夫人道,“是这个理,和你姐姐去旁边坐着吧。”沈月浅姿色出众,坐在五公主身边,丝毫没被五公主的光芒给盖过去,反而衬得五公主黯然失色不少,屋里还有奎家的人,见后不忿地移开了脸,而从头到脚一句话都没说的奎太夫人则暗暗打量着沈月浅,多看一眼嘴角就下拉一次,对这个抢走了奎家和将军府联姻的人,奎太夫人心里极不痛快,故而,沈月浅的一颦一笑看在她眼里都成了故意撩拨人的狐媚子行为。
沈月浅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江太夫人让她们出去散散步,屋子里人多,担心五公主闷着了,正好,沈月浅有事和周淳玉商量,出了门,走到周淳玉身边,借口道,“小七说要去院子摘花,表姐一起吧。”
小七困惑地抬起头,看了两眼,没说什么,屋子里许多不认识的人丁丁都没张嘴咬人,他想将它脖子上的绳子解了,和沈月浅商量,“姐姐,解了绳子好不好?它不会咬人的?”
沈月浅摇头,和周淳玉走到一处隐秘的林子里,让小七去旁边守着有人来了说一声,将丁家的事和周淳玉说了,劝道,“这事虽说和你无关了,可我实在不忍看薇姐姐现在的模样,以前见着了总是笑嘻嘻的,如今,哪次不是垮着脸强颜欢笑?”
林子里雪在树梢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不时的会垂落下来,沈月浅桃红色的袄子上沾了不少,她却浑然不在意,“表姐,这件事是我存了私心,以前薇姐姐待我好,我为她尽一份力我心里也舒坦些,和你说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我要是不说,总觉得对不起她。”朋友不就是能为对方两肋插刀的那种吗?何况,丁薇不要她插刀,迟迟不开口也是不想她为难,上次,丁薇没说出来的一些东西她也隐隐猜到了,丁薇说起旭明侯府时不再是一脸娇羞欢喜,而是一脸苦楚了,丁薇和旭明侯府的亲事只怕是有变故了。
周淳玉盯着沈月浅看了许久,待又一团雪落在沈月浅肩头,她上前替她撩了撩,沉吟道,“我知道了,你说的对,之前我和她关系也不错,若人一直冷静自持,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可是想好应对的法子了?”
沈月浅点头,丁辉骏脑子里的周淳玉只怕大多是幻想出来的,她们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幻想就是了。
两人说了半晌的话,回过神才发现不远处的小七不见了踪影,沈月浅四下找,玲珑指了指旁边的拱门,“大少爷抱着小少爷进去了,说你们聊完了就去那边看看。”
沈月浅蹙眉,今日来的人多,要是被外人发现了,可就是私会,周淳玉也面露犹豫,玲珑道,“不碍事,我看着奎家和宁家的几位小姐也去了,好像看什么热闹,大少爷知道的分寸的。”
果然,玲珑的话刚说完,文贵就从拱门走了出来,满脸郁色,昨晚从辰屏侯府回来,文博武就罚他抄两册诗词,写到差不多天亮才写完了,他不就是卖了个关子吗,解读文太夫人的意思遭了冷眼,安安分分不多说了又被折磨了一个晚上,文博武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走到沈月浅跟前,躬身施礼道,“大少爷说请二位聊完了去院子玩,奎家宁家小姐都在。”
沈月浅点头,和周淳玉约好了时间,两人才往院子里走,穿过拱门是一座种满腊梅的院子,芳香四溢,而且,树梢上的雪都清扫得干干净净,若在院子里,不会觉得外边是银装素裹的天。
许多人站在拐角,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文博武抱着小七,看不出表情,可是小七表现得甚是激动,兴致勃勃地拍着手,走近了,奎家的小姐回眸斜了她们一眼,沈月浅浅浅一笑,问小七,“小七笑什么那般开心?”
听到声音,小七回过头来,指着前边笼子里的狗道“姐姐看,那只狗好听话,和丁丁一样听话呢。”沈月浅这才发现笼子里关着一只差不多比小七还高的狗,通身的毛黄黑相间,沈月浅吓得后退了一步,文博武不动声色地腾出一只手搂住了她,为了等她,他故意抱着小七站在最后面,没想到会等来这一刻,不过,他立即就抽回了手,悠悠解释道,“它不会咬人的,用不着害怕。”
奎家小姐望了过来,轻蔑地哼了声,“沈小姐没看见狗关在笼子里的吗?有什么好害怕的?还是说沈小姐不过是想得人怜惜罢了?”
文博武倪了奎静一眼,暗含警告,奎家这两年在将军府甚是猖狂,奎家一上门做客的客人能压得二房三房小姐说不出话来,可见奎家人多有恃无恐了。
奎静甚是得意,她今年也是十三岁,奎老太爷本是要促成她和文博武的亲事的,从小她来将军府文博武就不爱理人,后来,文博武去军营,一年甚少回来,对人更是冷淡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越是不搭理她的,越想捂热了让对方服服帖帖宠着她,谁知,在她还没有捂热文博武这颗冷硬的石头的时候就被人半路截了道,尤其,文博武对她态度极为不同,这严重打击了她的信心。
这时候,笼子里的狗不知怎么了,突然暴躁起来,汪汪嘶吼了两声,奎静背对着没看见,吓得大叫起来,所有人都回头望着她,原来是训练狗之人拿着一根骨头指天,狗这才发狂。
奎静脸色挂不住,觉得失了面子,满脸通红地气得哭了起来,捂面跑了,沈月浅看向文博武,后者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沈月浅眉眼一弯,心想被人宠着的感觉真不错,她往周淳玉旁边挪了挪,这时候,训狗之人打开了笼子,在场的几位小姐皆变了脸色,就是沈月浅也不自主的往身后缩了缩,狗慢慢走近,沈月浅大气也不敢出,望向旁边的文博武,他笑着将小七放下,拍小七的头,鼓励他,“小七上前摸摸它的毛,看它喜欢你不?”
小七喜欢狗不假,却也被吓得不轻,双手环着文博武的脖子不松手,害怕得身子直哆嗦,文博武轻轻安抚他,狗已经到了跟前,文博武再次将小七放下,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小七犹豫的转过身子,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手指刚碰到狗的毛就缩了回去,害怕地扭头不敢看,文博武鼓励他,“再试试,它好像很喜欢你。”
小七摇头,一会儿后又转过身来,颤抖地再次伸出手,这次,手在狗的身上停留的时间久了些,不可置信道,“博武哥哥,它真的不咬我耶。”还大胆的顺了顺,一脸惊喜,文博武笑着将他放下,起初他全身僵直,可能发现狗不会咬他了,胆子也大了起来,沈月浅在旁边看着,目光温柔,文博武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能有他相伴,何其有幸。
沈月浅目光温柔,其他人就不太高兴了,在场还有宁家和奎家的人,文博武讨好小七不就是为了讨沈月浅欢心吗,何时文博武也需要讨好别人了?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对沈月浅的敌意更大了。
玩了一会儿,文博武让人将狗牵下去,道,“既然狗认了你当主子,回去的时候就将这只狗带走吧。”
小七欢心鼓舞,在场的人汗颜,什么狗认主子,分明是你硬拉着人家去摸的好吗?这种想法只有两家女子,男子不在乎这种细节,何况做点事讨佳人欢心实属正常,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故而,在场的人看法不一,这些,沈月浅是没有办法知道了,出去的时候,宁家小姐主动攀了上来,“沈小姐,听说你以前在法林寺的时候就认识博武表哥了?”
沈月浅不太认识宁国侯府的人,脸上带着笑,礼貌道,“有过一面之缘,文大少爷送太夫人去法林寺还住了几天,之后就没见着了,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想着你和博武表哥还真是有缘,小小年纪就和博武表哥结下缘分,之后你住在南山寺,博武表哥也经常去吧?”言语间全是试探,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极不协调。
沈月浅脸上的笑不变,故作回想的样子想了许久,道,“听南山寺的方丈说大少爷确实去过好几次,宁小姐也对礼佛感兴趣了吗?太夫人喜欢礼佛,你是将军府的表小姐,抽空陪太夫人打坐的话太夫人该是高兴的。”毕竟,宁家做的事都是宁氏的意思,有人陪着礼佛,文太夫人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宁小姐脸上一僵,文太夫人看上去好相处,可是她们和奎家小姐一比较立马有了高低,在文太夫人面前,奎家的几位小姐比二房三房的小姐都看得重要,何况是她们?可能是默认了什么,宁家小姐极少往文太夫人跟前凑,倒不是怕文太夫人生气冷眼,心里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意识尽量离文太夫人远些。
没想到沈月浅却拿这话堵她,宁青青尴尬道,“沈小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就是随口问问,并没有多余的意思,你和博武表哥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我说了什么能改变吗?何须拿话噎我?”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弄得沈月浅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反诘道,“宁小姐怕是误会了就要光明正大宠着你什么吧,依你的意思倒是希望改变我和文大少爷的亲事了?否则怎么一副心事重重有话不敢说的样子?”
宁青青被堵得无言以对,不过,她毕竟是宁国侯府的小姐,见多识广,瞬间脸上已经换上了得体的笑容,岔开的话题,“不聊这些了,你和博武表哥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都是清楚的,对了,听说沈家四小姐要嫁进文昌侯府了,你可有收到了请帖?”
文昌侯府这两年名声不太好,可是刘氏热络了不少,从庄子回来也知道收敛着点脾气了,宋子御成亲,宁国侯府是收到了请帖的,不过被退回去了,侯爷的意思是没得让这种人侮了眼。
沈月浅面露不解的看着宁青青,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宁青青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又或者坏了她的名声不成?不说她们已经分家出来单过了,冲着那一群人被逐出了沈家族谱就说明她和那边的人是没多大关系的。
沈月浅扫了宁青青一眼,心里奇怪,比起文博武,文博文面上好相处得多,怎么人人都看上文博武而攻击她了,奇怪道,“宁小姐,你与我说话的时候称呼我什么忘记了吗?”
说完这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后边的宁青青如何叫她。
宁青青以为得罪了沈月浅,想了许久也没弄明白,待进屋子见奎家小姐哭红的双眼才反应过来,她叫沈月浅一声沈小姐,而不是沈三小姐,这样一来,沈家哪来的四小姐?心里不由得对沈月浅刮目相看,原来,沈月浅除了一副皮囊也是有脑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