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来!”艄公拼命去拉唐凡,将湿漉漉的唐凡从水里拉起来后,刚待说话,便听得岸上又是一声弦响。
这一次唐凡未能躲过,箭穿过他的背,从前胸冒了出来,他身子一挺,血从口中喷出,恰恰喷在那艄公手中的帽子之上。艄公顾不得照顾他,拾起橹拼命摇晃,将船远远划走,而岸上的蒙胡都纷纷射箭,脑子不好使的还跟在江边追了阵子。
唐凡支撑着回过头来,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剧烈地咳嗽了两下,血不停地从他的喉咙与伤口流出。
“看来……是回不去了呀……”唐凡这个时候没有想到藏在帽子里的密信,他想到的是江南的景致。
船顺河而下,花了两天功夫到了河口,恰好这一日,大宋水师又到了河口“巡查”,那艄公靠上船后,将一顶染着血的帽子交给了船上的于竹。
“他死了。”艄公用颤抖的声音道。
于竹脸上的刀疤亮了一下,他每隔个十天半月,便要到辽河河口来转悠一下,既是给蒙元一种威慑,偶尔也要为潜伏在蒙元境内的密谍传递消息。虽然并不知道那个潜伏在蒙元境内的“红雷”究竟是谁,但这几年间,他对自己的那个从未见面的职络人也感到好奇。原本这次的任务,便是接那个联络人回临安,但派出的人却有把活人接过来。
他看着岸上,这已经是夜晚,阴沉沉的,远处的山象是安睡着的兽。于竹点了点头,接过那顶帽子,然后下令:“鸣炮。”
按着海上的规矩,这样英勇而死的汉子,应该为他鸣炮送行。
那个沾着血迹的帽子,一共用了五天送到了临安,赵与莒看着帽子里拆出的秘信后,神色立刻变了。
“召赵善湘、崔与之还有魏了翁来郑清之。”他下令道。
秘信在四位朝中重臣手中一一传过,此前赵与莒给他们看的,一般都是副件,这次则是原件了。当看到信上有些黑色的斑迹时,郑清之问了一句:“这信为何如此……这是血迹?”
“朕遣去蒙胡境内潜伏的一个信使,当初便是他联络窝阔台的,如今殉国了。”赵与莒抿了抿嘴:“此乃国士之血,朕必将奉之入英烈祠。”
英烈祠是收复中原之后在武庙中建起的一座祠堂,说是祠堂,因为赵与莒重视的缘故,如今已经成了一片连绵的建筑群。建筑的前半部分对外公开,临安的驻军、初等学堂和各工厂,时常会组织人手前去洒扫拜祭。后半部分则不轻易公开,存放着许多对于大宋军事来说甚为珍贵的东西,象岳飞的佩剑、台庄大战中打响首声的火炮、收复中原时阵亡将士的遗物等等。虽然看上去,凭着绝对的优势,大宋这几年来战无不胜,不过这背后密谍们做出的牺牲与奉献,赵与莒是一清二楚,这封信件,也算是那些为着大宋而将自己的姓名都遗忘掉的沉默者为志。
“陛下,蒙胡此策是否能行?”
崔与之皱着眉,向赵与莒询问,他这些年来也饱读了智学书籍,其中地理一样,他看了不少,对于借冰封之机从最北的海峡穿过,抵达东胜洲之事,他觉得似乎可行。
“以举国之力搞这个,虽然死伤会甚为惨重,但是应当可以过得去吧。”赵与莒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叹了口气。
若是给蒙胡跑个几万人到了东胜洲,以北东胜那些尚未立国的土著,只怕挡不住蒙胡。而蒙胡两个王子,无论是蒙哥还是忽必烈,从那封秘信和此前的消息来看,都有英主之姿。特别是忽必烈,在那信中,还交待了这个忽必烈干过一件现在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小子在学好宋话后,竟然曾经潜入徐州,借着中原战后的混乱,在徐州读了一年半的初等学堂!
赵与莒现在已经派人调查这小子在初等学堂时的成绩,虽然结果还没到,不过赵与莒大致可以猜出,他的成绩不会差。
除了赵与莒外,崔与之等人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只觉得这是蒙胡蛮种,胆大妄为,赵与莒却明白,这分明就是提前出世的彼得,若是让忽必烈真上了位,带了三五万人跑到东胜洲,没准真给他搞出什么事来。一个胆大英武又受过初等教育领导者,带着一群经过长征淘汰的恶狼,闯进连铁器都没有的北东胜洲……
这不就完全是给自己的后世子孙找麻烦嘛!
“陛下!”赵与莒在发呆,崔与之的问话便没有注意,发觉他心不在焉之后,崔与之催了一声,赵与莒这才反应过来。
“哦……秘信中说,蒙胡准备二十万青壮,这样说来,至少有三五万人可以到吧。”赵与莒对此倒不敢肯定,他知道东胜洲的土著是从亚洲过去的,据说就是从白令海峡穿过,就算冬天时白令海峡没结那么厚的冰,可是蒙胡的造船水准也没有差到连这么窄的海峡也过不了的地步吧。
“陛下召臣等,必是不愿意此事成功?”赵善湘道。
这是当然的事情,纵虎遗患,不是赵与莒的风格,事实上赵与莒对待他的敌人,竟然手段不算什么残忍,可基本上打倒了就不会再给对方有翻身的机会,就象史弥远,如果不是彻底失去了对朝廷的影响力,这个时候只怕还呆在流求岛上数椰子呢。
“你们准备好了么?”赵与莒收敛住心思,沉声向赵善湘问道。
“两万人,万事俱备,只等水师。”赵善湘道。
他二人打哑谜一般,魏了翁忍不住问道:“官家,莫非早有对策?”
“起初的时候,军情参赞司便拟了一个总攻的条文,便是大规模海运,在辽东登陆,然后迅速直捣黄龙。”赵与莒随口说了一句。
大规模跨海登陆作战,在大宋来说还没有太多经验。策划这般一件大战,赵善湘嘴巴说二万人,实际上牵涉进来的相关人等,便是二十万也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