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却没有及时报告!
胡静水稍稍沉默了一下,他感觉到周围尖锐的目光,这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汗水渗出了额头,他抹了一下,然后道:“我是在七月听说吕宋似乎发生了骚乱,八月时知道西班牙人与明人起了冲突,但直到此时,所得的消息只是冲突,却非屠戮。而且据说骚乱的起因,是有当地明人欲与海盗勾联……因为西班牙人来会安的并不多,而且口风甚紧,只是荷兰人与法兰西人的商船带来了一点消息。我对此事疏忽,确实是大错,愿为此承担一切责任,为了方便追究,先向南海伯辞去会安总督一职……”
说到这,他声音哽了一下。
哪能不哽,自俞国振在崇祯八年夺取会安以来,他便在此出力,会安的每一条道路每一座坊矿,都是他眼睁睁看着建起来的。如今会安粮食产量、轻工品产量都占了新襄体系下的大多数,这其中浸饱了他的心血!
俞国振深深望了他一眼:“我接受你的请辞,会安总督一职,暂由我亲自代署!”
这话说出之后,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俞国振每年都会到会安、新杭等地巡视,但在各地一般就是呆上十天半月便回新襄。故此。新襄体系的首府一直是在新襄而不是俞国振名义上的封地会安。此次俞国振提出他自己亲领会安,也就意味着新襄体系资源要向南倾斜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要说。”感觉到这一点,胡静水额头上冷汗冒得更多,他知道必须在俞国振正式宣布这个决定之前说出自己的看法,否则等俞国振开口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能更改。
“你说。”俞国振道。
“在吕宋的明人,是明人,不是我新襄体系下的百姓。他们未曾为新襄体系纳税,也不曾为新襄发展做事。”胡静水抹了抹汗:“我也曾经派人招揽过,希望他们能为我们做事。但都被婉拒,甚至有将我的使者抓起送给西班牙人之举。西班牙人驻马尼拉总督塞巴斯蒂安……”
此时新襄体系下对于整个世界的认识比起大明要先进得多,因此欧罗巴诸国的划分也更清楚,各国的名字依着俞国振的习惯来称呼了。胡静水想了好一会儿,想到了那个西班牙总督的名字,才继续说道:“科奎拉曾就此事遣使与我交涉,我也禀报过南海伯。”
俞国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此事有印象。胡静水便又道:“故此,我并不以为在那边的明国人是我华夏人,他们入夷狄而夷狄……如今我们会安之贸易中。西班牙人来船虽是不多,却是付白银最积极的,而且橡胶、金鸡纳等特产,都需要西班牙人运来,南海伯与那个西班牙人加西亚也有合作。故此,我私下以为,此时非开战良机!”
俞国振抿了一下嘴,胡静水是商人出身,因此打不打仗,他首先考虑的是利益。这很正常。看来他未将马尼拉之事当成重要事情禀报,倒不是完全出于私心。
“我反对!”
见胡静水坐了下去,一人腾地站了起来。
是叶武崖,他脸上满是怒意,眼中几乎要喷火。见俞国振点头让他说话,他指了指南边的方向:“在吕宋被屠戮的明人,亦是华夏之裔,小官人说过,我华夏苗裔,于万千种族之中脱颖而出,逾四五千载而未绝,便是偶有小挫,亦愈挫愈强。故此,我华夏苗裔理当替天地教化正道,御驾万族,扬威布德于全球。华夏之民,原贵于夷狄,而今西班牙人却敢屠戮我民,今日他能屠吕宋之民,他日便敢来攻新襄,若不惩戒,何以震慑群小!”
“打仗要花钱,而且还要断绝财路,此事非智者所为,扬威布德,可待日后。”胡静水道:“如今我们还需韬光养晦,再忍一忍……”
“为何还要再忍?如今我们有舰有炮,兵强马壮,西班牙远隔万里重洋,难道还能胜过我们?”叶武崖道:“忍?要忍到什么时候,莫非要忍到连那些土人都敢占我们华夏便宜的时候?”
俞国振猛然站了起来。
他原本是想等着大伙争论完毕再做结论的,但听得叶武崖这话,他心中某种火便燃起。
这些年的成长,让他已经成熟了很多,不再是十五六岁时那么容易采用极端手段了。但叶武崖的话,却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在成熟之余,是不是也丧失了某种勇气。
难道真的要等到连那些愚顽贪婪无知无耻的土人也欺凌到头上,在中国的岛屿上叫嚣时,还要忍下去么?
便是不做种族灭绝这种事情,也总得帮助这些土人进化得更快些,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小国事大的道理!
“我觉得不必再争了,不就是些贸易收入么?”俞国振看了看胡静水:“如今新襄有百万之众,仅我们内部消费,便足以支撑起一个大市场,何况我们还背靠着大明,只要想办法,总能在其余地方补回这笔损失。至于橡胶,除了我们新襄,全天下还有谁会高价收购橡胶,还有谁能提供如此大量廉价的工业品?西班牙人不愿意直接与我们交易,我们便让葡萄牙人去做就是!”
“你们可以提自己的看法,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必须作战,动员起来,在来年二月之前,必须完成出征准备!”俞国振最后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