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我又没做啥坏事,你们为何要抓我?”菜贩子大声道:“欺负人了,狗官欺负百姓啦!”
“你瞧,兄弟,这厮就是这样的一个惫怠货,恶人要由恶人磨啊。”那个巡缉队长拍了拍俞襄的肩,意味深长地道。
俞襄没有回应。
恶人确实需要恶人磨,但不应该是用这种方式。俞襄打小被俞国振养在自己身边,俞国振对他的教育非常重视,因此不只一次给他灌输,要想让一切更为公平,就必须用制度将程序、手段规定下来,用法律将制度、规章确定下来。
那菜贩子是需要受到惩处,可是市监的做法,既不合制度,又不符法律,故此是错的。错便是错,哪怕错在坏人身上,那也是错。
让俞襄想不到的是,菜贩子在进入治安所后不久,便向市监的人认错,承认了自己的行径违法,同时否认市监之人对他斗殴,而市监之人也向俞襄道歉,只说那个仲手抓向任淑华的乃是临时人员,绝非正式组员。
事情如此峰回路转,让俞襄瞠目结舌,他不蠢,这分明就是巡缉居中“调解”的结果。那个菜贩子想必是受了什么压力,不得不如此,而市监的也就轻飘飘推出位“临时人员”来抵数,若是俞襄坚持要追究,他们大不了就将“临时人员”开除就是。
“连长,你也别生气了,想必经过这一次,那些市监之人行事会更加小心些吧。”
出了治安所,见俞襄一直默然不语,任许有些不安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事情不对,有错就该追究,为何今上建立起了新朝,却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据我所知,今上对于这种事情是深恶痛绝的啊,底下人这么大胆……”
“今上更明察万里,也不可能管到这些细小的事情啊。”
“可是若管不到这些,民怨积累起来,这种风气蔓延起来,终有一日,华夏朝会与大明……”
“嘘,连长,不要说这个!”
任许拉住他,盯着他好一会儿:“连长,咱们是军人,军人不要想太多,如果非要想事情,那么只用想着如何打胜仗就是!”
这是俞国振对军队的要求,俞襄笑了笑,别的军人只能想着如何打胜仗,他却不成啊,这个庞大的国家,终究是要交到他手中的,他自问自己无论是才略还是气魄,都远不及父亲,连父亲都没有办法管好这个,他……能管好么?
“啊哟,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妹子,闺名淑华,妹妹,这是我信里常说的连长,姓方,名襄。”
俞襄向任淑华颔首为礼,俞淑华粉颊微红,福了一福:“方连长,我兄长一直多亏你照顾了。”
“任许在战场上救了我的性命,小妹你莫要与我客气。”俞襄随口道。
他在大家族中出身,遇到年龄相近的姑娘呼姐姐妹妹的,因此唤任淑华也是随口叫了声“小妹”。任淑华脸上更红,心中暗暗嘀咕,兄长的这位连长似乎有些轻浮,哪有初见别家姑娘就唤人家妹子的事情!
俞襄不晓得自己在这姑娘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个轻浮的印象,心里仍然在想着今日遇到的事情。想到后来,他觉得这事情单靠他自己的智慧,显然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或许该问一下父亲。
在任许家里俞襄没有呆太久,与任许约好后天再见,他就告辞离开,回到了俞国振的皇宫之中。
这座被称为“华夏宫”的宫殿,目前只是上海城西侧的一片空地,占地面积远远比不上燕京与金陵的故宫,倒是合了俞国振一向只求内在不求外饰的风格——反正俞国振算不上简朴。
“这件事情啊……我也听到一些相关的消息。”俞国振听得儿子说起今日之事,甚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曾找人来解决此事,做得很对,靠着圣明的皇帝或者清官来解决问题,可以解决一时一地,能解决天下类似的问题么?”
俞襄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事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来解决,也是得了一件事的启发。去年时,在广东省诸县考绩中,一姓陈名太忠的县令考绩平平,他治下百姓对此甚为不满,觉得此县令虽是行事不拘了些,却是个心中有民的好官,于是跑到广州府去告状,说这考绩制度不公,有舞弊之嫌。我遣人查了一下,考绩中并无舞弊,但制度上,确实只注意是否让上司满意,却没有让百姓满意的项目。这还比不得前朝,前朝还有个万民伞什么的充当门面。我就在想,这考绩之制,是不是将一些权力交给百姓?比如说,让拥有公民身份的百姓,如同咱们在联席会议上公决一般,对官员的考绩拥有公决权。每年考绩之时,上头的考绩打分只是一个基础分,再由百姓公决,若是全部百姓都选满意,那么此官基础分便可再乘上一个百分之百,若是只有六成百姓满意,那么此官的基础分便只能乘上一个百分之六十……”
“这样怕会劳民伤财吧?”
“伤财会有,劳民则未必。所以我近来就在琢磨着,如何能将此事制在制度,然后通过官员考绩法,将之制定下来。如此地方的亲〖民〗主官,就得管住手下之人,尽可能减少象你今日所遇之事。”
父子两人对话得久了些,还没有说完,便听得方子仪埋怨的声音传来:“济民,襄儿才回来,你便拉着他说些什么,也不让他歇歇!襄儿,你回来了竟然不来见娘亲,当真是个没良心的!”
她一唠叨起来,俞国振父子对视一眼,都是举手投降。俞国振挥手让俞襄跟着母亲离开,自己在心中盘算着,那百姓以公决权决定官员考绩的制度,具体的施行当如何行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