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都慷慨意气,卫倜微微一笑,正待说话,忽听弓弦声响,石山下一个探头探脑的宋军捂着眼睛倒在地上不停的惨叫,辛古面无表情的收起角弓,好似刚才那箭不是他射出的一般。
“好箭法。”王贵和陈德同时脱口而出。
“不错,”卫倜也赞道,“以前在草原上射过兔子吧。”他是在一次塞外巡边的时候救了快要饿死的辛古的,没想到此人箭法刀术俱佳,平日里沉默寡言,对自己却一直感念救命之恩。吐浑军中本多异族勇士,是以卫倜也不嫌弃辛古是辽人,将他收在身边做了一名亲兵。
“是的。”辛古答道,他手摩挲着弓弦,眯缝眼睛望向山下,宋兵没想到世上竟有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射中之人,一个个都吓得匍匐在地,连那两个军官都后退了几步。
过不多时,宋兵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在军官的催促下,举起随身的藤牌慢慢向山上攻来。王贵从箭囊中取出四支箭,用右手五指夹住正待接连射出,山下的宋军丛中走出一人,定睛一看却正是没有赶上来的吐浑军都虞侯宋文德。
宋文德并未携带兵刃,缓缓地一步步向山上走来,这时卫倜等四人也看清楚了,人人脸上都神色怪异,卫倜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是一闪而逝。待他走上石山后,王贵和辛古立刻将他前后围住,手按腰刀只看他如何解释。
宋文德向王贵拱拱手,这才转头对卫倜道:“将军,事已至此,不如投宋吧。”
卫倜紧盯着他的眼睛,森然道:“这一路行来,老觉得似乎有奸细给宋军通风报信,文德,可是你?”
宋文德脸有惭色,低声道:“是某。”
听到这句话,卫倜满是严霜的脸剧烈的抽动了一下,过了半响,方才长叹道:“也罢,人各有志。你便割了某的头去,向那宋将请功吧。只是他几人都是好汉子,放他们一条生路。”
“将军,不可!”王贵连忙上前一步劝到,仓哴一声抽出腰刀架在宋文德的脖子上,吼道:“某这便结果了这叛主求荣的猪狗。”
宋文德却突然跪了下来,涩声道:“将军,国主昏庸,奸佞当道,小将也是迫不得已啊!”抬起头道:“离开太原时,郭丞相命人告知某,若不把将军葬送在宋境,小将全家便性命不保。国主和丞相早已视某吐浑军子弟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将某等除之而后快啊,将军,不如投了宋室吧。”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听得王贵和陈德面面相觑,想不到北汉丞相居然和敌方勾结谋害自家的大将,卫倜的脸色却平静如水,听完安文德的话后,方长出一口气,道:“文德,事到如今某也不瞒你,你父与某是莫逆之交,二十年前杨武谷血战,他一条命换了某一条命,自那以后,某待你便如自己的儿子一般。可是这一次,你错了啊。”
听到这里,宋文德圆睁双眼道:“将军,良臣择主而侍有何不可?”
卫倜叹道:“文德,安史之乱以来,中原文臣都说武人乱国,恨某等入骨,中原皇帝更对某等边镇军户又怕又恨,眼下招降某等,不过想要削弱太原的势力,等到天下太平,就是剪除某等之时。当年魏博镇军户何其强盛,离镇归顺中原之后,一夜之间数万家口全部被推到黄河边斩首的教训,难道你忘了吗?”
宋文德道:“可是,国主昏庸,……”
话音未落,卫倜就打断他的话,怒喝道:“节镇是某等军户安身立命之本,太原国主再昏庸,也要依仗吐浑子弟北防强辽,南拒大宋,若是投了南边,天下间再无某等容身之地。”说完又长叹道:“若某今日投宋,正好给郭无为那奸臣口实,吐浑子弟恐怕再难抬得起头来。”他顿了顿,坚定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下面的人,吐浑军,只有断头的将军。”
宋文德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没有说出来,他面无表情的退后,在卫倜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面无表情的离去。
目送宋文德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融入宋军的阵营中,卫倜才闭上双眼,若有所思。
但是宋军并没有给山上的人太多感慨的时间,二十多个手持藤盾的士兵猫着腰往山上跑,后面还有六十多个弓箭手射箭掩护他们前进。一时间卫倜等人藏身的山石旁下起了箭雨,逼得五人只能紧紧地贴在山石之后完全不能放箭还击,绕是如此,王贵还是被一支从天而降的箭射中了左肩。而陈德则紧紧缩在岩石的背后,双手握着战刀,用力的手指都胀出白色的骨节。王贵见他太紧张了,便拍拍他的肩膀,一边用刀将肩上的箭杆削断,一边冲他和善的笑了笑,做了个砍杀敌人的手势。
宋军抛射的箭雨渐渐稀疏,披甲士卒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卫倜与王贵相互看了一眼,突然发出一声爆喝,齐齐冲出藏身的巨石,一下子撞入正在举盾前进的宋兵丛中。这些宋兵正小心翼翼的接近中,这下子猝不及防,当即被卫倜和王贵砍翻两人。陈德和辛古反应稍慢一些,也当即举刀杀入被卫陈二人冲乱了的宋兵队形中,左右乱砍。
,!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