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人不必着急,这支商队护卫反应迅速,比普通军队尚有过之,似乎别有内情。这伙莽夫不待大军聚齐便擅自出击,正好试试他们的实力。”阿尔斯身旁一个身穿银色铁甲,外罩紧身裘丝袍的男子沉声道,和周围的部落勇士相比,他身材瘦长似乎还有些单薄,脸上点点疙瘩,嘴唇上留着短短的刺须,若不是阴鹜深沉的眼神着实摄人,几乎就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形貌。但手下有八百部落勇士的满都拉图部头人阿尔斯对他的态度却十分恭敬,因为他就是威震北方的定难军节度使李光锐之侄,十二岁便官授管内都知蕃落使的李继迁。李继迁此时年仅十四岁,号称“擅骑射,饶智数”.不但在依附拓跋氏的各部落中声望远远超过同辈子弟,而且当了两年知蕃落使,在西北各族中早已声名鹊起。
“来得正好!”牙军营百夫长韩禹沉声喝令,“预备,取准两百步。”他身后的神箭手侯睿弯弓,箭指部落骑兵冲过来的方向,“对齐,”百名名弓箭手随着他的口令纷纷弯弓与侯睿举弓的方向保持在同一角度。这岚州军中的神箭手乃是军中比试选拔而出,薪饷堪比军官,远处发箭,一律由神箭手取准,其它士卒则和神箭手对齐,射出来的箭雨又准又密。
“放!”这最后的口令却是由侯睿脱口而出,百枚利箭破空而出,又稳又狠地扎进了恰好经过两百步外最密集的一团部落骑兵之中,顿时十数骑落马,这轮刚过,“射!”这是神箭手岑彭发令,“发!”神箭手邓浚发令,“放!”已经重新搭好箭取准的侯睿射出了第二箭,丛丛箭羽持续不断的追着冲阵骑兵撕咬。
眼看不断有敌军落马,但敌人前锋已冲进百步之内,韩禹大声喝道:“换弩!”除了侯睿、岑彭、邓浚,其它士卒拿起早已放置在身边的强弩,以队为单位,十人同时瞄准一名敌骑,在百夫长的指挥下,三百部弩机分为三组轮番发射,强劲的弩箭将当先的敌骑射倒阵前。而类似侯睿等神射手则趁此机会自由瞄准敌骑的咽喉,头部等要害部位连连放箭,此时敌军已近,弓不必拉满便可施发,侯睿等箭手发箭已经达到了惊人的速度,陈德有次观摩射箭手训练时也心下感叹,倘若普通士卒能达到神箭手的水准,那就发展火器就是浪费了。
部落骑兵在马上也不断地向商队的车阵放箭,但骑弓发射力小,在马上又难以瞄准,而商队的弓弩手全部穿戴避箭甲,而且隐身在大车掩护之下,所以骑兵反击的箭雨只对商队造成了很少的伤亡,唯一指望的便是快速的冲进车阵,用弯刀和铁蹄向这些躲在乌龟壳里放冷箭的汉人讨还血债。
但是最后这轮弩射实在是太厉害了,眼看好几个部落最勇猛的战士瞬间都被射倒,连人带马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昨天还在草原上放牧的部落战士便有些吃不住劲了,就连弯着腰躲在马脖子后面的苏合都暗暗心惊,他见过些世面,知道这弩箭在中原也是民间禁用之物,普通商队最多偷偷携带十几部对付马贼,谁曾想打劫行商也会遇到如此密集的弩射。他回头一看,不少部落的勇士已经偷偷打马往回跑了,阿穆尔,阿穆尔哪去了?苏合到处找着他的护身符,远远地看见了他的背影,这条贪生怕死的狗!苏合在心里骂道,赶紧拨转马头,趁着还没有冲到最前面,快速回马奔驰,比起初带头冲锋的时候跑得还要快。
“真是乌合之众!”韩禹有些轻蔑地看着敌人远远的背影,已经跑出了五十步以外,大声喝道,“收弓。”三百弓箭手依令停止了对后撤敌军的射杀。在他们身后,全身着甲,严阵以待的一百名长枪手和五十名刀盾手还坐在地上,敌人的勇气不足以支持他们冲到阵前,这些士卒乐得多休息一会儿。
侧方,商队的民夫此时已经把车阵搬开一处甬道,骠骑营校尉辛古带着一百骑兵如离弦之箭般顺着敌人退却的方向追击而去。和衣甲简陋,兵刃五花八门的部落骑兵相比,辛古手下骠骑人人着甲,就连马的前胸部也有铁板甲,侧腹部有牛皮铠遮护,手持长槊,马鞍旁边还挂着横刀,弓矢,而且和适才冲杀一阵的部落骑兵相比,马力正劲,可想而知,这只骑兵一旦冲入敌人阵中,必然如虎入羊群一般。
由于辛古等骠骑兵的甲胄平日行军时都放置在大车上,临战时才穿着,各部落头人见商队之中冲出一只精悍的着甲骑兵,个个都面如土色,不少部落也曾被契丹征发勇士参加过战斗,知道这等正规着甲骑兵无论装备还是武力,都远超仓促集结而战的部落骑兵,而为可怕的是这样的骑兵背后必然代表着一方势力。不少头人已经在暗暗后悔来趟这趟浑水。
“哦?居然还有着甲骑兵么?这商队越发有趣了。”看着身旁的阿尔斯面色发白,李继迁嘴角一撇,轻声对身后的侍卫长慕容耀吩咐道:“让铁鹞子上马,有仗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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