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三面城门之外的夏**队进入预设的前方营垒,平常搭在大多数抛石机上的布幔被扯开,疏勒城头上正皱着眉头瞭望敌情的副汗哈隆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天哪,他们难道是想用石头把疏勒城砸成平地吗?”哈隆心中暗道,挥手命守城的葛逻禄族军队在垛堞之后藏好,这石弹虽然威势极大,但毕竟不比箭雨那般密集,只要藏得好,受伤的机会还是少的,哈隆颇有些蔑视的看着在抛石机阵地上忙忙碌碌地夏**士,朝城下吐了口口水。
带着巨大的呼啸声,三面城外数千台抛石机开始发威,陈德则和辛古一起在大营的高台上观战,此时疏勒城的天空上当真称得上是弹如雨下,只不过,这些弹雨都是带着火焰的,夏军所抛射的陶弹大部分镂空的,里面塞满了制作抛石机产生的刨花,以及煤炭、干草、破布条等物,抛出之前先在装满猛火油的大油缸里浸透,点燃之后再抛射出去,击中目标后陶罐碎裂,引火之物四处飞溅,少部分陶弹则是军械司试制的药弹,将收集到的硝石、木炭、硫磺按照一定的配方制作了药粉,塞在陶罐子里面,外面留着长长的药捻子,击中目标后药粉四散,沾上火星便开始燃烧,并且会发出难闻的臭味。
“陛下三面围城,网开一面,虽然可以迫使敌军弃城而走,降低了军兵的损伤,但是葱岭以西尚有大食诸国与黑汗遥相呼应,让这些无恶不作的葛逻禄和乌古斯突厥人逃走,得以喘息,似乎有些可惜。”于阗王尉迟达磨颇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这般铺天盖地地投射场面,抛石机、回回砲这些他都知道,但他所不能想象的是夏**队居然会将它用得这么绝,只是于阗和黑汗国有不同戴天的仇恨,眼下如此之好的局势下面,还不能全歼其军,俘虏其君王,实在是有些可惜。
陈德这凝视着前面的战况,没有答话,李斯在旁解释道:“我军哨探已经查实,葱岭所有通往西方的所有孔道,已经被大雪封锁,若是往西边逃窜,只有冻饿而死一途。”“啊?”尉迟达磨虽然知道葱岭有大雪封山,但没想到夏军的军情司已经将每一个孔道都做了查探,“葛逻禄人在葱岭左右游牧立国,葱岭封山之事他们也深知,陛下放开西面乃是死路,所以围还是不围都是一样的。”高昌王仆固勤点头道。
李斯摇了摇头,遥望着疏勒城里渐渐起来的火头,沉声道:“在大雪封山的时候翻越葱岭,是百死一生,但总好过留在城内,或是冲击我军营垒,是十死无生,葛逻禄人只要明白这一点,他们会进葱岭的。虽然对他们来说都是死,但我军的损耗则又小了一些。”他的口气轻描淡写,却让仆固勤和尉迟达磨都暗自打了个冷战,这一句话之间,称雄西域数百年的葛逻禄人,便注定了被灭族的命运。两个曾经在天山南北作威作福的藩王,心怀畏惧地看着陈德的背影,天气已经转冷,陈德身披着黑色的大氅,他的脸被远处的熊熊火光映照得阴晴不定,嘴唇紧闭着,皱着眉头,眼中丝毫没有翻手之间覆灭仇敌的快意,不知在思考什么。
“火势差不多了,投油弹吧。”透过水晶磨制的千里镜,练锐军指挥使萧九眼里,城头上的士卒惊恐无比的脸被火光映得清清楚楚。“是!”校尉杨褒匆忙下去传令,在布满抛石机的营垒中,夏**士已经满头大汗,有人已经不顾天气严寒,将上身脱得赤条条的,光着膀子往抛石机的陶制弹框里搬运陶弹,夏国的抛石机是用驮马牵动绞盘转动上弦的,由一位力士最后负责发砲,陶弹单独放置在离抛石机阵地较远的安全距离之外,有刀盾手严密地守着,防止弹药在夏军自己的营地上失火燃烧。
“将军有令,换油弹,换油弹!”杨褒大声道,一股豪情陡然从胸中涌起,似乎也被这里热火朝天的景象所感染。“换油弹!”百夫长们将命令逐次传达下去,砲手先小心翼翼地将所有引火物灭去,待抛石机的弹框冷却以后,方才将将仓储中搬过来的陶弹放置在弹框内,力士奋力推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大的扭力带动着悬臂,将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装满火油的陶罐抛向了已是烈火熊熊的疏勒。
疏勒城内,到处是惊慌失措地人群,无数哭爹喊娘的声音,“救火”“快救火!”乌古斯小汗奥古尔恰的脸被很近的火焰熏得乌黑,但他仍然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着,数百名族兵在他的督促下,不断从城里的水井里运出水来,朝一座颇为高大的建筑物上浇去,疏勒城中建筑物不似汉人那样大多用木质材料,而是以土石结构为主,只有房顶多以茅草覆盖。奥古尔恰颇为痛心的看着自己正熊熊燃烧的房屋,忽然,砰地一声,一个巨大的陶弹在他身边砸碎,此时城中无处不是火星,伴随着四处飞溅的陶罐碎片,火油一沾上火星顿时变成流淌的火舌,好几个族兵躲避不及,哀嚎着变成了火炬一般到处抓人,最终变作黑炭倒在地上。
夏**队不断地将整个西域收集来的火油,甚至未加工过的勉强可以燃烧的石油都投射了出去,火上浇油,疏勒城被变作了烈焰熏天的火场,城内老弱妇孺走避不及,被烧死无数,突厥、葛逻禄和乌古斯族军队再也不能救火,纷纷在各自首领的率领下四面夺门而出,不管前途生死,总比留在这火狱一般的疏勒里强点。
南城门外,望着焦头烂额地黑汗**队打开了城门,衣甲杂乱地打着马匹乱糟糟地不顾一切冲了过来,铁骨局军指挥使朱导深深吸了一股寒冷的夜气,一挥马鞭,沉声道:“放箭!”营垒里万箭齐发,夏国神臂弩,连弩、床弩都是当世无匹的军国利器,于阗国的弓箭虽然软,但对付面前几乎毫无甲胄的溃兵足够了,留下一地尸体之后,弓弩手身后不断搓手跺脚的重步兵还没有上阵的机会,黑汗**队又退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