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女人都吓晕过去了,亏得她竟然不仅还能站立,而且还能如此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
“站住,你来干什么,马上退回去——”
覃五柄一声断喝,同时伸出双臂开始试图拦截她。
***,还真以为自己是花木兰吗?真要再走几步,人头山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绝对会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这个噩梦中。
谁知,罗君萍竟然充耳不闻,甚至还怒视着覃五柄,咬牙切齿地地低吼道:
“滚开,你这个——”
话音未落,饶军飞身扑来,一把将她抢进怀里,一面歉意地冲着覃五柄连连点头示意,一面就要把她死命拉回去。
不料,罗君萍却突然一口咬在饶军手腕上,趁着他吃痛地一愣之际,快步便跑了过来。
“孟将军,日本鬼子是我见过的最禽兽军队,突击营是我见到中国最好的军队。但如果您要让这种仇恨继续蔓延下去,就无异于置突击营不义之境,又与最禽兽部队有何区别呢?”
孟遥盯着义正词严的罗君萍,挥手命抢上前的覃五柄、姜成等人退下,不知不觉间突然一摇头。
好嘛,连称谓都从“营长”一下子回到了此前泾渭分明的“孟将军”。
这些接受过所谓西方文明的所谓自由、平等、博爱思想的中国留洋女子,到底还是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西方圣母站了出来。
然而,当她嘴里的那些最禽兽部队烧杀抢掠奸淫屠城之时,她那时为何不勇敢地站出来,如此义正词严呢?
一句话,面对禽兽时,她们只能选择沉默。
而面对突击营,她们因为知道怎么做都没有危险,甚至还能因此博得一个更加光辉的好名声。
在这些留过洋、镀过金的新派中国女子中间,到底还有多少人是带着这种思想进来的。在她们眼里,突击营能征善战,所向披靡,但却始终又像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任她们胡闹和拿捏,然后还可以光彩熠熠地全身而退吗?
倘若突击营在国人的眼里,最后留下的印象果真如此这般,那么,骑兵军今晚的突兀表现,反而令他获得了一种新生般的警醒。
想着,想着,孟遥突然招手叫来一名空降师战士,抽出他腰间的手枪,一把扔在了罗君萍脚下。
“对你此刻脑子中的这些古怪的念头,我很遗憾。”
“现在我不想多说什么,因为我很愤怒,也很伤心。你仔细听着,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拿起地上的枪,稍后给我杀一个鬼子瞧瞧。”
“要么现在立刻转身给我滚蛋,明早天一亮离开我的突击营。”
说完,孟遥不再瞅愣怔于地的罗君萍一眼,一步一顿地走到仍然半跪在当前的骑兵军阵前,俯身扶起扎噶尔和巴达尔扈,手中加了一把力道地道:
“两位师长请起,感谢你们用一种异乎寻常的方式,给突击营注入了一种新的元素,我将给骑兵军全体记一等功。但是——”
“骑兵军第五团的耻辱,却是一定要予以严惩的,全团返回基地后,全团禁闭一天,记大过一次。团长、政委就地免职,听候进一步处理。现在,命令轻骑师师长扎噶尔暂代团长一职,重骑师师长巴达尔扈暂代政委一职,等待命令。”
“黎天听令——”
黎天一听,急忙挺胸而出:“营长,黎天到。”
孟遥沉声令道:
“命令你上海师派出一个加强营,配属两支武装皮卡分队,在骑兵军第五团2公里外随行。任务只有一个,若胜,你部就随骑五团凯旋,若败,则由你部替他们收尸。”
黎天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下意识问道:
“报告营长,战斗过程我部如何参与?”
孟遥冷眼扫来:
“整个战斗进程,你部不得参与任何战斗,不得提供任何支援,除了他们胜利替他们欢呼,或者战败替他们收尸。”
这下,所有人才算都明白过来:这是营长要让骑五团浴火重生啊,就看他们自己能不能顺利地凤凰涅槃了。
而这时,作为整个妇女团、学生团和干部团临时总负责人的萧山令,也悄然地走到了罗君萍面前。
作为一方大员,他不乏施政手腕,但作为南京保卫战的一方主将,他则更看重自己那一段血与火的战斗经历。因而,他的声音同样充满了冷酷。
“罗君萍,现在你想清楚,是拿起手枪去骑五团报到,还是转身回你的帐篷,明天就此离开我们?我不希望营长,再来我这里问第二次。”
饶军一听,顿时心急如焚,一脸焦急地看着罗君萍。
现在,最痛苦的或许就是他了。
他无法相信自己离开突击营,这个其实还算陌生的集体,几乎每天都在带给他新的东西和感受。但是,假若罗君萍选择了离开,他势必也得随她而去。可是,假若她选择了挑战,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然而,他又根本无法从心里去仇恨孟遥。因为他知道,孟遥此时此刻只能这么选择。
就在饶军愁肠百结至时,罗君萍突然一抹眼泪,昂头向远处的帐篷走去。
饶军一看,顿时痛苦地闭上双眼。
萧山令也是两眼一闭,再次睁开眼睛后,便将一双痛苦的目光盯在了饶军身上。
从南京城冲杀出来,再到这一路的每日厮守,以及安达镇的生死与共,这个从哈佛大学学成归国的小伙子,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有一度他甚至想,应该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让他更好地去发挥他的才能。
而现在,一切看来都无需再去纠结了。
饶军和罗君萍作为一对情侣,势必进退都会相守在一起的。
萧山令缓缓伸出手,声音嘶哑地说了一句:
“饶军,我很高兴这一路与你的结识和相知,保重,再见。”
饶军喃喃地摇着头,只是看了一眼萧山令伸出的手,突然发足狂奔而出,直奔孟遥而去。
很显然,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就这样即将离开突击营的事实。
就在马蹄声声、战车轰鸣之际,黑暗中一闪,罗君萍却又出现在人们眼前。不过这一次,她却不是从前的装扮,而是一身短衣,周遭仅仅以一个显然是仓促改装的小棉袄裹身。
饶军一愣,但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一脸惊喜地刹住脚步就要奔过去,孟遥这时却蓦然出声了。
“饶军,稍安勿躁,真金是不怕火炼的。捡起地上的手枪,另外——”
说着,孟遥一伸手从覃五柄手中接过一样衣物递过来:
“把这个和手枪一起送过去,告诉她,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饶军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衣物:
“营长,这是——”
一旁的傅晓冲将他轻轻一推,催促道:
“快去吧,没时间啰嗦了。你只要知道就像从前将士出征,总有一两样黄金软甲护身,快去吧,不要辜负营长的一片心意。”
啊,饶军这才知道自己手中拿着的,竟然真的就是那种传说中的防弹衣,不禁喜从心来,双目一阵泪眼闪动……